肉眼凡胎,终究是肉眼凡胎,再如何聪明绝顶,也只是一团血肉。
他看着女儿,向前走了一步:“走吧,你爹我饿了。”
太微咬牙:“我不饿。”
祁远章“哎哎”叫唤了两声:“随你饿不饿,我是饿坏了,不去寻吃的,你难道要现在便饿死我吗?”
太微一口牙差点咬碎:“吃饭可以,先解我一个疑惑。”
祁远章大步流星往前迈的脚慢了下来,扭头问道:“什么疑惑?”
太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没有娘亲说过的那些话,当年在太和殿上,建阳帝要你跪的时候,你跪是不跪?”
祁远章没有料到她想要问的事是这个。
他嚷着饿的那张嘴,紧紧闭上。
唇线绷直。
太微依然凝视着他。
半响,他才终于开口道:“已经发生过的事,哪里还有如果。”
“你曾经问过我,是否后悔,我说不后悔,的确没什么可后悔的。”祁远章僵直的唇线恢复了平日带笑的弧度,“可要说不一样的情境下,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半点答案也想不出。”
“兴许会,兴许不会。”
“谁能知道。”
祁远章停下来的脚步又动起来,话语被他远远抛在脑后:“快走!你爹两条老寒腿都饿软了!再不用饭,你今日便可以给我准备后事了!”
他张嘴闭嘴都是饿得要死,到了酒楼里,果真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烧鹅吃完了,又去吃鱼。
老大一条肥鱼,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鱼刺吐了一碟子。
太微坐在他对面,半点胃口没有。
撇去薛怀刃和她的事不提,旁的她零零散散差不多已经全告诉了他。
可他呢?
他说要退了慕容家的婚事留她招赘,显然是胡说八道。
然而她问起来,他却依旧满嘴胡言乱语。
又说招赘好,往后也能陪着她娘一道过日子。
摆出来一副贴心老父的模样。
怨不得她发火。
她再不发火,就要憋得吐血了。
筷子摔出去,她连碗碟也想一并摔了。
可到底是在外头,不是在府里。
碗碟一碎,噼里啪啦,叮铃哐当的,省不得要被人注意。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不相干的关注。
太微把摔出去的筷子又捡回来一根,攥在手里,两头用力,想要折断了拿尖头展露展露自己的愤怒。可这筷子不知是拿什么东西做的,她原本以为是竹筷,一用力就觉出不对来,竟是半天拗不断。
她的手看起来单薄无力,可比起寻常姑娘,那已是力大无穷。
区区一根筷子,岂有折不断的道理!
太微觉得这筷子也同她爹一样得让人心烦。
她终于还是把筷子一把插在了他的鱼上。
鱼眼珠子白白的滚出来,像一颗劣质的珍珠。
“您从我这套了话,自己的便想省了不说,哪有这样的便宜买卖。”
祁远章看也不看她的筷子,又转头去吃炖肉:“你难道便全告诉我了?一点都没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