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柳叶小刀。
床上的巫鲂,露出了笑容。
他终于可以去见娘亲了。娘亲因为爱吃鲂鱼给他取的名字,因为太久没有听人喊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圣童,圣童。
他们是这样叫他的。
大祭司说,他是仙人的后代,生来便和凡人不一样。可他也要吃饭,也要睡觉,并没有生得三头六臂。他甚至,都不大会自己穿衣裳。这样的他,和大家有什么不同?
凭什么说他是仙人的后代?
就因为他的父亲,他的祖辈,也都是这么被人称呼过来的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
大祭司恐怕也没有。
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而为了这个笑话,大祭司要搞活祭。他从一头雾水,到听明白,再到心生困惑,最后无法接受决定逃走,足足花了三个月。
真的想出计划,并且实施,又花了三个月。
可这全是一场空。
那些小乞儿,一定会恨他吧?如果不是他,他们根本不会死。下了黄泉,要是能碰见他们就好了。他要道歉,他要赔罪,他要……再一次成为他们的家人……
即便大祭司让他变成了没有手脚的人。
即便他连死亡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的心,还是自由的。
娘亲说过,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所以她死了,他也不必伤心,因为他们总有重逢的那天。但那个时候的他,实在太年幼,根本没能听懂娘亲的话。
如今,他年岁稍长,总算是懂了。
死亡,对这样的他来说,是解脱呀。
多谢你。
多谢你拯救了我。
真的多谢你。
他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了。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
墨十娘拽着太微,飞快离开。薛怀刃蜷缩在破碎的屏风旁,颤栗着,无法站起身来。脑海里的声音和画面,渐渐变得清晰了。
这一切,已经不再像个幻觉。
那个大雨瓢泼、雷声轰鸣的夜晚,像利刃一样,劈开了记忆尘封的大门。
跪在地上的妇人,发着抖,在拼命求饶。
一句句,声嘶力竭,却毫无用处。
他似乎也跪着。
膝盖下一片泥泞,沉沉地粘着他,让他丝毫无法动弹。黄豆大的雨珠重重打下来,像刀子剐肉般的疼。而雷声,仿佛要震聋他的耳朵。
有刀子架在妇人的脖子上。
“选吧。”
“你的两个儿子,我只想杀一个。”
“可你若是选不出来,我就只能都杀了。”持刀的男人,面目模糊,说话的声音似乎很愉快。
妇人越是求饶,他就越是开心的样子。
薛怀刃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由得烧起了一团火。他要杀了这个混蛋!他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蛋!可为什么他的脸看起来这样模糊?
雷声越来越响。
薛怀刃咬着牙,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小小的,是个孩子的手。
他扭头去看,发现身旁还跪着一个人。
“别怕……”
“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定不会!”
大雨下,看起来还完全是个孩子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着话。
“阿书,不要怕。”
他看起来是这样的狼狈,可声音却如此让人心安。
阿书……阿书……
不!不是这个字!
不是阿书!
那个字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