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追摇了摇头,秦浪心中暗忖,看来今晚曹晟请了不少人,却不知待会儿还有什么人会登场,他已经看明白了,曹晟和在场的几人都是一个圈子,这些人要么是官家子弟,要么就是名门出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晟之所以宴请自己,可不是因为他是秦浪,而是因为他和龙熙熙订婚成为郡马的缘故。
曹晟表示可以上菜,毕竟今晚的主宾是秦浪,如果等太久就会有怠慢之嫌。
秦浪客气道:“不妨再等等。”
李玉亭也跟着附和。
曹晟道:“不用等了,何大哥一向守时,他若是迟了就证明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酒菜上来之后,曹晟举起酒杯道:“我和秦老弟虽然不熟,但是闻名已久,今日冒昧相请,内心颇为忐忑,生怕秦老弟不给我这个面子呢。”
秦浪恭敬道:“小王爷哪里话,能得到您的邀请,在下不胜荣幸。”
几人同时笑了起来,曹晟道:“哪有什么小王爷,你别叫我小王爷,我也不叫你郡马,咱们以兄弟相称,大家不必拘束,开怀畅饮,畅所欲言。”
四人一起干了这一杯。
重新倒上酒之后,曹晟道:“这杯酒我们兄弟三个恭喜秦老弟和熙熙郡主喜结连理。”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秦浪没理由不喝。
干了这一杯之后,曹晟道:“实不相瞒,我想要攀交秦老弟之心由来已久。”
一旁李玉亭和钟海天同时笑了起来,曹晟和姜暖墨的婚约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钟海天道:“你和秦老弟其实也是亲戚呢。”
李玉亭点了点头道:“等你和桑家二小姐完婚,你就成了秦老弟的妹夫。”
秦浪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微笑不语,不仅仅是因为初次见面不熟,还因为姜暖墨和曹晟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万一人家已经解除了婚约,乱说话岂不是尴尬。
曹晟笑道:“所以说,这声秦老弟我是叫得心虚,说不定哪天我就得跟着暖墨改口称你一声兄长。”众人同声大笑起来。
秦浪笑道:“曹兄客气了。”从他的这句话来看两人的婚约仍在,其实像这种联姻方方面面的因素很多,并不能说解除就解除。这并不是一个崇尚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世界,就连自己也接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曹晟举杯道:“秦老弟,以后还望你在暖墨面前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秦浪道:“实不相瞒,我和这位义妹也没见过几次。”
曹晟知道秦浪说的是实话,请秦浪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秦浪是桑竞天的义子,其实和桑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最后一位客人何山铭姗姗来迟,何山铭仍然穿着金鳞卫的制服,他是太尉何当重的儿子,金鳞卫副统领。
秦浪听到此人前来,也有些警觉,他听说过何家曾经托人向庆郡王提亲,只不过被龙熙熙拒绝了。
何山铭金色丝线滚边的黑色外氅上还沾了不少的雪花,原来外面下雪了,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别看曹晟有小王爷之称,但是曹家的地位仍然无法与何家相提并论,何当重乃当朝太尉,掌控大雍军权,是朝中谁都不敢忽视的人物,身为他的次子,又是金鳞卫的副统领,何山铭俨然已经成为雍都衙内心目中的领袖人物。
何山铭身材壮硕,方面虬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人还没有走入映雪阁,洪亮的声音先行响起:“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李玉亭主动走过去帮助何山铭脱去外氅:“大哥,您怎么才来!”他自小跟随何山铭一起玩耍,将何山铭视为兄长。
何山铭笑道:“大报恩寺那边遇到了些事情,交接晚了一些,所以来迟了。”
秦浪听到大报恩寺,心中一怔,大报恩寺外一直都是金鳞卫负责值守,何山铭来此之前应该正在大报恩寺当值,难道陈薇羽出事了?应该不会,如果她出事,何山铭就过不来了,更何况大报恩寺还有一禅大师。
曹晟将秦浪介绍给何山铭认识,何山铭望着秦浪道:“秦浪,如雷贯耳,熙熙郡主拒绝了我选择了你,我今晚过来就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说完他哈哈大笑,拍了拍秦浪的肩膀道:“秦老弟别介意,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何山铭生性豪爽善饮,来到之后,先自罚三杯。
众人重新坐下,何山铭又和秦浪喝了两杯,他向秦浪道:“你那晚夜闯大报恩寺,和空海斗法,刚好不是我当值,事后听老袁说起,他们对你可是推崇备至。”
秦浪谦虚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当时因为追查一件事,前往大报恩寺,恰巧看到寺内火起,我又不认识空海,和他交战也是一场误会。”
曹晟不解道:“秦老弟这么好的身手为何要去天策府?”
这些官家子弟对大雍朝廷内部的状况非常清楚,天策府是个有名无实的官署。
何山铭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天策府目前负责彻查镇妖司被毁一案,秦老弟是被委以重任。”
李玉亭道:“镇妖司的案子岂是那么好查的?陈大人这么厉害,镇妖司那么多高人,还不是一样被夷为废墟?”
曹晟对镇妖司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低声道:“我听人说,此案好像是因为镇妖司出了内奸。”
何山铭毕竟年长一些,他阻止众人继续谈论下去,轻声道:“隔墙有耳,莫论国事!”
此时厨师送菜上来,送得是烤乳猪,按照规矩,厨师要在现场切片,乳猪端上来之后香气四溢,那厨师生得白白净净,先向众人行礼,站在何山铭身后拿起厨刀开始为乳猪切片。
厨师手法娴熟,雪亮的厨刀在他手中如蝴蝶般飞舞,让人眼花缭乱,厨刀落处,乳猪被切成均匀一致的肉片。
除了秦浪之外,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来春雪楼,也早已见惯了这种现场操作的手法,连看都懒得看了。
曹晟举起酒杯准备提议再饮一杯的时候,那厨师手中刀突然飞了出去,径直射向何山铭的咽喉。
因为厨师就站在何山铭的身后,距离他最近,何山铭又是背对厨师,突施杀手让人猝不及防。
秦浪的位置面对厨师,所以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提醒道:“小心!”手中的筷子全力向那冒充厨师的杀手掷去。
何山铭右手抬起,一把抓住那宛如疾电般射向他咽喉的厨刀,身后杀手双手在餐车上一拍,隐藏在暗格中的十多把飞刀呼啸射出,目标全都瞄准了何山铭,今晚何山铭就是他刺杀的目标。
何山铭仍然坐在椅子上,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身体已经向后平移,呼啸而至的飞刀射在他的身上,如同射在坚硬的铁板上,无一能够对他造成损伤。
何山铭霍然起身,一拳直奔杀手的面门攻去,拳风猎猎,摧枯拉朽般将餐车震得粉碎。杀手如同一个圆球般向身后弹射,撞开窗口逃出春雪楼。
头顶忽然传来蓬!的一声巨响。
秦浪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双手托起桌面向上丢了出去,却是暗藏在屋顶的一个机关启动,无数铁蒺藜如同漫天花雨一般向下倾泻。
厚实的桌面临时充当了盾牌的作用,挡住了纷纷射落的铁蒺藜,此时那一颗颗的铁蒺藜开始迅速发红。
何山铭大吼道:“离开这里!”他率先从那杀手破开的大洞中冲了出去。
其余几人也都慌忙破窗而出。
秦浪刚刚落地,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春雪楼的整个三层被炸得粉碎,掀起的木屑沙石簌簌而落。
钟海天就在秦浪右前方不远处,他虽然也成功在爆炸前逃离,落地的时候被一根房梁砸在了身上,秦浪过去将房梁掀起,帮他脱困。他们去看其他人,曹晟和李玉亭两人也安全落地。
何山铭已经取了坐骑,翻身上马,向几人道:“你们速速离去,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去追那杀手。”
秦浪提醒道:“穷寇莫追!”
曹晟道:“大哥,他们是冲你来的,小心有埋伏。”
何山铭没有理会他们,仍然纵马向城西的方向一路狂奔。
秦浪看到何山铭孤身追击,担心他有所闪失,吹了个呼哨,黑风破开弥漫的尘土来到近前,秦浪翻身上马,朗声道:“曹大哥,你们速去求援,我去帮何大哥。”
黑风速度惊人,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何山铭,何山铭追到斜月街口,勒住马缰,一双虎目望着前方地面,表情异常凝重,刚才攻击他的那名杀手此刻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身首异处,地上一摊鲜血,杀手已经气绝身亡了。
秦浪和何山铭翻身下马,两人先看了看周围,排除还有其他敌人隐藏的可能。
何山铭检查了一下尸体的伤口,应当是被人一刀击杀,伸手拉开那尸体的衣服,在他右肩上纹着一个月牙的标志,何山铭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半月门?”
发生在春雪楼的这场刺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雍都,当然主要关注点都在何山铭的身上,金鳞卫的副统领当然不会引起那么多的关注,可何山铭还是太尉何当重的儿子,这就让刺杀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有人说是大冶国策划了暗杀,目的是要通过刺杀何山铭扰乱太尉何当重的心境,毕竟现在大冶国内灾害连连,准备通过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而手握大雍兵权的何当重就成为他们首当其冲对付的目标。
也有人说这件事就是大雍内部的纷争,太尉何当重乃三公之一,他虽然行事低调,但是谁也不能忽视他在朝内的存在,太后萧自容此前提出的改制就遭遇到何当重最强烈的反对,如若改制,太尉受到的影响会最大,何当重自然无法接受沦为兵部尚书的现实。
秦浪的这顿饭吃得灰头土脸,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听到风声的龙熙熙过来看他。
秦浪有些诧异,因为他去春雪楼吃饭的事情并未向外声张,也特地提醒古谐非要保守秘密,想不到还是被龙熙熙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