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傍晚,在雍都郊外围猎的庆郡王龙世兴方才得到消息匆匆赶回了雍都,来到吉祥巷看到女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对庆郡王而言,他在世上只有一个女儿。
龙世兴勃然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一个江湖门阀竟如此大胆,夜闯郡马府,伤我女儿,他们眼中还有朝廷吗?本王一定要上奏此事,让皇上下令灭了九幽宗!”
龙熙熙道:“您这里说说就算了,上奏朝廷人家也不听你的。”
庆郡王龙世兴面露尴尬之色,如果单纯是父女两人,她这么说也无所谓,可毕竟还当着秦浪这个外人,龙世兴当然知道女儿说得不错,自己这个郡王有名无实,他干咳了两声,用来掩饰自身的尴尬。
秦浪恰到好处地递给了他一杯茶,庆郡王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茶,观察了一下这里的陈设道:“秦浪,你就住在这里?”
秦浪微笑道:“启禀王爷,我刚来雍都不久,在这里还没有住处,是天策府计大人帮我安排了这里暂住,这里过去是铠曹的库房,虽然简陋了点,可是够宽敞。”
龙世兴皱起了眉头,放下茶盏向外面走去,秦浪跟了上去,龙熙熙朝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庆郡王可能是要挑毛病。
秦浪笑了笑,示意龙熙熙不要跟过来。龙世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来到一颗歪脖子枣树下面,叹了口气道:“桑府这么大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其实他也明白秦浪毕竟是个干儿子,桑竞天夫妇当然不会把他当成亲生的对待。
“启禀王爷,是我自己想在外面住。”
龙世兴呵呵笑了一声道:“你跟我也没必要这么见外,你和熙熙成亲之后就是我的女婿,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难道在你心中我这个岳丈还比不上你的干爹?”伸手拍了拍秦浪的肩膀道:“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秦浪恭敬道:“明白!”
“你明白什么?本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如果不是她一门心思认准了你,我可不答应。”龙世兴实话实说,桑竞天的这个干儿子来得不明不白,如果是亲生,这桩亲事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龙世兴才提出让秦浪入赘,这是他想要挣回一些颜面,也代表着他对这桩亲事的不满,可没想到被女儿给否决了,龙世兴真是无可奈何,从没有想到女儿会如此恨嫁。
秦浪笑眯眯道:“秦浪明白,我和熙熙的婚事多亏了太后牵线。”
龙世兴看了秦浪一眼,这小子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这桩婚事由不得他,就算他再不满意也得接受现实,他忽然又笑了起来:“我现在觉得你和熙熙倒是般配,既然她喜欢,本王还能说什么?”
“王爷放心,我和熙熙日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龙世兴点了点头,秦浪这小子无论长相还是头脑都出类拔萃,能让桑竞天如此看重的年轻人可不多,龙世兴也开始接受现实,秦浪和女儿成亲之后,他们就是一家人,心念及此,龙世兴道:“只要你对熙熙好就行,既然是一家人,昨晚在郡马府发生了什么?你要不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秦浪早就料到龙世兴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道:“我答应了熙熙不说。”直接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龙熙熙身上。
龙世兴也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滑头,接下来不好问了,如果强迫他说,等于是让他对女儿食言,当然龙世兴也知道女儿的脾气,不排除她真这样要求过,龙世兴道:“你倒是听话!”
“听话才是好男人。”
龙世兴摇了摇头:“可男人也不能什么话都听老婆的。”心中产生了些许挫败感,想不到和未来女婿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此时镇妖司有人过来了,请秦浪今晚去陈府吃饭,却是刑部尚书陈穷年亲自下得邀请。
秦浪一猜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龙熙熙随同龙世兴回庆郡王府,秦浪则去了桑府,虽然已经知道了桑竞天夫妇的图谋,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因为秦浪不久要在桑府完婚,所以桑三更的遗体并未运回府邸,而是直接送回了赤阳,要把他安葬在桑家的墓园,据说是桑三更生前的愿望,他死后希望埋在老主人的身边。
秦浪想起墓园的那场战役,桑竞天父母的遗骸早已不见,至今案子尚未告破,遗骸尚未找回,不过当时赵长卿就分析那棺材内并没有人,断定桑竞天的父母并未安葬在那里,也就是说桑家的墓园可能在另外一个隐秘的地方,不过秦浪也没兴趣去探究这件事。
和以往不同,今日姜箜篌称病不出,没有和干儿子见面,秦浪提出前去探望的要求,也被桑竞天婉拒了,只说是姜箜篌刚刚睡着,不想打扰她休息,秦浪认为这只是借口,因为雪舞的事情,桑竞天夫妇对他产生了很大的不满,连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姜箜篌心中也结了疙瘩。
桑竞天对待秦浪并无任何的变化,亲自给他沏了壶茶,招呼秦浪尝尝。
秦浪道:“干爹,九幽宗实在是太猖狂了,华云楼将大雍律法视为无物,夜闯锦园,掳走雪舞,还望干爹为孩儿做主。”
桑竞天抿了口茶道:“秦浪,这件事不好办。”
秦浪故意道:“为何不好办?”
桑竞天缓缓将手中茶盏落下:“你以为华云楼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九幽宗,就算实力再强大,也不敢和朝廷抗衡,有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你,”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了秦浪,就是此前九幽宗找他索要雪舞的信。
秦浪看完道:“岳阳天乃一派宗主,为何要对雪舞苦苦相逼?”
桑竞天深邃的双目望着秦浪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九幽宗有意交还七公主。”
七公主就是白玉宫,用白玉宫换雪舞,也就是说华云楼夜闯郡马府的底气来自于太后,秦浪现在还无法断定桑竞天和这件事有无关系。
桑竞天也无法断定,秦浪在昨晚的事件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过有一点他能够确定,如果不是秦浪将雪舞留在郡马府,他的计划就不会功败垂成。
两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现在即便是面对面坐在一起,彼此也都是在试探对方,不可能拿出真心相对。
“我听说熙熙郡主受了伤?要不要紧?”
秦浪道:“没事,已经被王爷接回去了。”
桑竞天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会要个说法。”
秦浪留意到他没说找谁要说法,桑竞天是故意这样说,难道他会因雪舞的事情报复自己?秦浪不想继续表演下去,借口要去王府探望龙熙熙,起身告辞。
桑竞天这次没有像过去一样挽留他,甚至都没有出门相送。
秦浪走后不久,姜箜篌来到桑竞天的面前,她没有生病,只是不想在此时面对秦浪,她也不知道以后应当和秦浪如何相处。
“他怎么说?”
桑竞天道:“什么都没说,不过昨晚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
姜箜篌望着丈夫,她内心的沮丧来自于雪舞的离开,雪舞失踪之后,亲生女儿就失去了康复的希望,姜暖墨的生命只剩下三年,就在一切即将成功的时候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心中的挫败感难以形容,姜箜篌并不恨秦浪,其实她这段时间心中始终充满了内疚。
桑竞天道:“秦浪自始至终没有提起过凤九重。”
“也许镇妖司没说实话。”
桑竞天道:“华云楼没有带走雪舞。”
“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渠道。”
“你是说秦浪撒了谎?”
桑竞天摇了摇头:“他也没本事把雪舞藏起来,就算龙熙熙帮他也不成,陈穷年大张旗鼓地让镇妖司来插手这件事,这里面可能有文章。”
姜箜篌长叹了一口气道:“暖墨怎么办?”
桑竞天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出现转机。”
陈府的梅花厅内暖意融融,皆因房屋的下面隐藏着取暖的地龙。
陈穷年身穿葛黄色长衫,在这隆冬季节显得有些轻薄。
秦浪估计这梅花厅的室内温度应该在二十度以上,老陈这暖气烧得够足。
秦浪脱去外氅,向陈穷年躬身行礼:“卑职参见陈大人!”
陈穷年笑了起来:“你现在是皇亲国戚,无需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