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清理了灰烬,以免被他人发现破绽。
几名僧人停下脚步,只有正中的空海向秦浪这边继续走了过来,秦浪不慌不忙清理完现场。
空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秦施主前来祭拜空法师兄?”
秦浪道:“打扰空海师父清修了。”
空海道:“一直想请秦施主前来谈法论道,只可惜始终无缘。”目光落在佛塔上,轻声道:“这里和尘世不同。”
秦浪道:“我会收拾干净的。”
空海道:“秦施主误会贫僧的意思了,我师父相见你。”
秦浪点了点头,一禅大师自从回来之后,他还未曾见过一面,本来今天只想为庆王祭扫,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离开,没想到还是遇到了空海。
空海前来也非偶然,是一禅大师让他请秦浪过去。
秦浪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同空海一起去见一禅大师,临行之前,回头看了看佛塔,他相信龙熙熙一定就藏身在塔林的某处悄悄望着他,此刻龙熙熙的双眸中必然噙满泪水,人世间最伤感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一对如此相爱的人却不得不面临分开的现实,如此残酷,却不得不接受。
确信龙熙熙平安之后,秦浪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随同龙熙熙一起逃离雍都,从此浪迹天涯固然可以朝夕相处,可龙熙熙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生活,她的性格和遭遇决定,她不会当成一切没有发生过,她无法放下这段恩怨。
自己就算随同她一起走,可无法找回二魂两魄,他的生命也将是短暂的,他必须直面现实与挑战,留在雍都。
塔林的东北角有一间石屋,一禅大师就在石屋等候着秦浪,石屋的周围残雪未融,裸露的地面上堆满褐色的枯叶。
一禅大师坐在石屋前,面前平整的石块上用红泥火炉烹制着一壶茶,橙红色的炉火舔弄着早已被熏黑的茶壶,茶香随着白色的蒸汽飘散在空气中。
空海停下脚步,示意秦浪自己过去。
秦浪来到一禅大师面前恭敬道:“秦浪参见大师!”
一禅大师慈眉善目,向秦浪道:“坐!”
秦浪看了看,只有他对面的石块,于是在石块上坐下了,心中有些奇怪,这一禅大师生活也够简朴的,大报恩寺那么大,为何不找一间禅房呆着,非得在这里受苦?
一禅大师道:“老衲请你过来,是想当面向你赔罪。”他双手合什向秦浪深深一躬,秦浪慌忙还礼:“大师言重了,晚辈受不起。”
一禅大师道:“庆王来大报恩寺落发为僧,贫僧收他为徒,未曾尽到教导之责,甚至连他的性命也无法庇护,贫僧深感愧疚,所以决定来到这塔林石屋中居住一年,每日为空法诵经超度。”
秦浪暗叹一禅大师是个较真之人,这样做法更像是一种自虐。
一禅大师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用手在虚空中一托,其中一杯茶就冉冉升起,缓缓来到秦浪的面前,秦浪双手接过虚空中的那杯茶,心中暗赞,一禅大师的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六品以上。
秦浪喝了口茶道:“好茶!”
一禅大师道:“品茶其实是品得心境,若是老衲和施主异地相处,恐怕天下间最好的茶也品不出滋味了。”
秦浪道:“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我岳父遇害,人死不能复生,我只能为他祈福,希望他来生顺风顺水,不必遭遇坎坷磨难。我妻子被人陷害,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天涯,可我知道我们的分离只是暂时的,终有一日还会重逢,对我来说每过一天就距离和她重逢近了一天,人生只要充满希望就是快乐的。”
一禅大师沉思良久,他品了一口茶,品到得却是茶中的苦涩,他本想劝秦浪放下,可他无法体会秦浪口中的希望,秦浪口中的希望恰恰是对人世间的眷恋之情,而他所说的放下却是要放下尘缘俗事的纷扰,听到秦浪的一席话,他感觉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
秦浪道:“大师知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
一禅大师道:“老衲乃方外之人,外界的事情管不了,也不想管。”
秦浪微笑道:“大师真以为大报恩寺乃是一片不被凡尘俗世沾染的净土吗?”
一禅大师被他问住,望着秦浪,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