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父说:“如此最好。我只是提醒主人,主人是正人君子,这些人都是些魑魅魍魉之徒。”甘父自去和四大护卫商量营地的防护,这里已经是匈奴人经常牧马的地方了。
张骞到帐中又看了看麻子,见他睡得很香,嘱咐在此照顾他的二人,一个是东门红鼻,一个是山前黄毛,夜里睡觉不要睡得太死,麻子有什么问题就喊他。然后退出帐外,却见驼背正准备掀帘而入,见到张骞,他躬身行礼。张骞摆摆手,说:“我们在外面就不要拘礼了。孔子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如今生死与共,就更是兄弟了。你比我年长,我就喊你一声兄长。只是应该喊你什么?喊你药兄?还是驼兄?驼兄,可有些不敬。”
驼背说:“我本名姓甚名谁早已经忘记。穷苦人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名字,从小就被人称作驼子、驼背。您就喊我驼子就行。小人怎敢和天使大人称兄道弟。”
张骞知道他们的拘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除,不在坚持,知道问他的过往经历,他也不会说,就问了问麻子的情况,知道麻子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
“驼兄给麻兄上的药都是什么?”
驼子道:“那都是我多年秘制的金创良药。我给天使大人准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以天使大人的尊崇,是不会用得着的。”
张骞回到自己帐中,四大护卫只有两人,一个是梅不平,号称能在梅花盛开之时在梅树上跳舞,而梅花不落;一个叫竹不直,据说可在丛竹之间穿梭如风。另两人,一个是兰不开,一个是菊不疑,会胡人的戏法。其实所谓四大护卫,都是宫中的内侍,平时负责保护皇宫内部的,张骞等人是保护皇宫外面的。这些内侍虽然是太监,却不大看得起外面的武骑,这一次之所以有四大护卫,实因此四人仗着皇帝宠幸,和宫中的宫女玩闹,忤了皇太后,要被赐死,皇帝见他们平时伺候的小心,有心救他们,才把他们赐给了张骞,叫做戴罪立功。
甘父和四大护卫商量如何警戒,四大护卫分成两班值守,各班自找人。蓝不疑和菊不怒当前班,带着八个人分散在营地周围,主要怕再有野兽偷袭。四大护卫在宫中干的就是这个,所以驾轻就熟,安排的妥妥贴贴。
第二天,吃过早饭,有人砍了几根木棍,扎了个担架,豹皮铺上,麻子躺上,络在两马之间,缓缓而行。一路上,大家伙还是打猎射箭,呼呼喝喝,惊得各种小兽乱跑。
一连几天,一路行来,都不见一个人影。甘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里是匈奴牧马的地方,这时候正是牧草肥美,牧马的好时节,却为何一连几天见不到牧马人?看大伙兴高采烈的,又疑心自己多虑了。
第五天,他们用羊皮筏子陆续渡过大河,一百多人,几百头的马匹、牲口,渡了一天,才全部过了大河,几头牲口带身上驮的物品还被冲走了,所幸的是人没有事。当天在大河西岸安营扎寨。晚上就听到远处南边山上有胡笳声,北边山上有羌笛的声响。四大剑客悄悄去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只发现了一些马粪。几个人回来悄悄跟张骞说了,几个人也没有合计出来对方是什么人。但现在回头是不可能了,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天明,队伍是鱼贯而行,麻子的腿在驼子的悉心照料下,已经能够活动。众人都很高兴,更是佩服驼子的医术高明,同时佩服麻子身体的强壮。
远远地,前方马蹄声响起,在南边的山坡上出现了几骑马,马上人的装束,不似中国人,甘父说道:“这几人是羌人!”有几个人就想冲上去抓住那几个羌人,却见羌人弯弓搭箭,“嗖”、“嗖”的射来,虽没有伤人,但几个人也不敢再上去了。那几个羌人也随即转过山坡,消失了。羌人已经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近了之后,是一人一骑,众人看时,原来是梅不平派出的侯骑,名叫马蹄,皇帝赐名马离烟。原来此人初生下之时,其母正好路过主人的马棚,就把他生在了马槽下,被人发现时,马蹄正踩在小孩的头边。主人马王孙惊讶小孩的命大,又不知其父为谁,又在马蹄边找到的,就给他起名叫做马蹄。马蹄渐渐长大,就给主人养马。他虽然是个养马的厮役,却是面皮细嫩,剑眉星目,赫然是个压宋玉、赛子都的美男子,更兼他跟着主人的护院武师习练武艺,身材匀整。人就是这样,不可能啥都好。马蹄就被主人的小妾看上了,这妮子满心满意的对马蹄好,但是马蹄一来年小,二来人实诚,不懂男女的意思。虽然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却惹得其他的童仆厮役对他的嫉妒。这一来主人就知道了,主人大怒,那小妾却是有情有义,一力承当,说没有马蹄的事,小妾是被人羞辱,一气之下,自缢而死!这一下,主人气坏了,把账算到了马蹄的头上。这马蹄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就和主人吵嚷起来。这主人就下令仆人打他,那些童仆们心中高兴,终于逮到机会报复他了,是横拖倒拽,把他拿翻,一阵暴打,打的马蹄死去活来。亏得他娘求爷告奶的哀告,王孙的嫡夫人对小妾的死心中快意,假惺惺的劝告,留下了马蹄的一条小命。谁知道几天之后,主人马王孙在要账回家的路上被人刺死,抢走了身上的钱财。一家人异口同声的说是马蹄报复主人,官府不由分说,把他现在狱中。马蹄的娘,她的娘家一个本家兄弟却是灌夫的朋友,通过灌夫把马蹄救下。
马蹄来到近前,人马全是湿的,显然经过一阵急骤的奔跑。马蹄来不及下马,急着对张骞报告:“天使大人:有大群的匈奴人来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匈奴人是牧人还是军人?”有人问。
马蹄答不上来。他是远远地望见一大群人,铺天盖地而来,就急忙回来报信。
甘父说:“他咋能知道是什么人?如果是牧人,绝不会是大群的人马;如果是很多人一起而来,多半是军队。”众人心知他说的对,只是不敢相信。有十多年了,匈奴没有大批入塞,莫非,今年单于想要再次寇塞问边?
众人急切的商量对策。如今要退回去,恐怕也难以跑赢匈奴的铁骑;派人回去报信,陇西边备还好,不等信使到,烽火早已举起,再说这又不是他们的职责;打,肯定不行;跑,也不是办法。走南面,那里是羌人的地方,羌人今天也出现了,未必安着好心;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张骞硬着头皮,催马向前。“我是大汉出使月氏的天子之使。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匈奴和我大汉多年交往,双方仍然是和亲互市,算是兄弟之邦;虽然交恶的时候多,但也没有太为难使节。我虽不是前往匈奴的使节,但总归是汉天子的使臣。他总不能不让我走吧。”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面面相觑,这些人也都算是胆大包天,敢上山打虎,下海捉蛟的角色,现在却是隐隐的恐惧,他们平时最多是几十个人打个群架,啥时候见过几百上千的人,而且都骑着马打架?
匈奴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些人多数穿戴的是白色衣袍,传说中西匈奴人尚白,果然如此。匈奴骑士约有一两千人,呼喝着越逼越近。约在百步左右,匈奴骑士停了下来,几匹马越众而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一身白色袍绔,面如满月,眼睛细长,鼻直口方,颏下胡须有一尺来长,黑如墨染;头上戴白貂皮帽,脑后拖着长长的貂尾;腰束巴掌宽的玉带;坐下是一匹白马,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白光,端的是神骏异常。他回头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个人纵马向前,来到张骞等面前。这是一个匈奴打扮的中国人,二十来岁,细细弱弱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他高昂着头,细声细气的说:“尔等是何来历?快快如实讲来!不然,我大匈奴右焉耆王管教尔等死了喂狼!”
菊不疑对张骞耳语了一下,纵马上前,也尖声尖气的说:“尔等是何等样人?快快报来!不然,我大汉天子之使教尔等死了喂狗!”众人暗暗好笑,张骞也是少年心性,有着菊不疑胡闹。
那人大怒,指着菊不疑怒道:“你你你,学人说话,是何道理?”
菊不疑道:“你你你你,为何不回答?”
那人气道:“我们是匈奴右焉耆王王爷打猎到此。你们犯了王爷的狼威,死一万次都不够!”
菊不疑说:“我是代表我大汉天子之天使阁下,告诉你们,天使要出使月氏,路过你匈奴。你匈奴不赶快迎接天使,为天使接风洗尘,招待的好,或则罢了,如果遮挡天使,必将是血流成河!”众人听菊不疑恐吓匈奴译人,觉得有点过。
那译人听了菊不疑的话,回身就走。回到他右焉耆王跟前,说了一会。转身又跑了过来,说道:“我们王爷说了:单于正要巡视我西匈奴,在我西匈奴召开蹛林大会。你汉朝使臣应该先觐见了我匈奴单于,才能前往月氏。焉耆王请大汉天子使相见。请汉朝使君跟我走吧。”望着张骞。张骞知道既然焉耆王如此说了,想偷偷走掉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整个都在焉耆王的地盘里,到处都是匈奴骑士,冒险跑,恐怕损失更多,还不如随机应变,看看有没有机会。
遂说道:“头前带路!”
那译人转身回马,跑回本阵;张骞跟在后面,夹马缓行。
众人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别的匈奴人也不管他们,只是纵情围猎,打得狐兔、羊鹿等小山一样。
正是:上得山多终遇虎,走在河边必湿鞋;
英雄出塞捍边庭,豪杰大漠起烽烟。</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