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双冷魅的桃花眼中,一贯沉淀的深邃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失了神采的黯淡!
那是……盲人眸中才会出现的空茫。
此刻,云倾只觉得心上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痛到窒息。
她知道,这是肿瘤压迫视神经导致的失明。而这种症状,一般只会——
出现在脑癌的最恶劣后期。
怎么会呢……
她茫然地凝视着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然而,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甚至,连确定他状况的一句的发问,都不敢出口。
这一瞬,云倾甚至痛恨起了祁桀。
失明,绝不可能是一夜发生的事。到底,他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那样淡漠地在每日愈发模糊的世界中装得若无其事?
但,她又更加痛恨自己。
在这样贴身的照顾中,竟从未发现男人的不对劲。
云倾死死咬住下唇,精致的面容上闪过的,是难得的脆弱。
宽旷的卧室,一片死寂。
直至,男人以手撑床,似乎试探地想站起——
身体的本能比脑子更快,那一瞬,云倾还不及多想,就已冲了上去。
她扶起了他的臂:“小心。”
祁桀敛着眼睑,似乎是习惯地向下一瞥。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中,依旧只是空茫。
蓦地,他冷然出声:“你哭了?”
男人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触碰到了女孩的脸庞。
修长的指尖她的颊边轻轻抚过,他抿起唇,嗓音却是十足的淡漠:“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云倾却只是抬着清眸,沉默地望着他冷峻的侧颜。
良久。
她才低声地反驳道:“明明……是你的手指太凉。”
“我才不会哭呢,”云倾反握住祁桀的手,提高了声线:“的确,不过是……失明而已。”
“不是还有我么?”
在他在也看不到的眼前,她尽力勾起了最漂亮的笑容。
“祁桀,我就是你的眼睛。”
三天后,两人终于离开了威尼斯,乘坐着私人飞机,开始一场环球旅行。
这次,是祁桀的决定。
那个清晨,之前一直任云倾安排的男人,终于久违地独裁了一回。
而这所谓的“旅游”,也足够地任性。
从赤道横跃到极地,从东经跨越过西经……祁桀的安排毫无章法。
也许,前一天,他们还在华贵的澳洲大剧院内观赏歌剧;下一夜,却出现在火热的西班牙斗兽场内感受火热……
斐济岛蔚蓝的海天间,他们在光滑的孤礁上依偎而坐;尼亚加拉磅礴的瀑布前,两人在溅起的水雾中紧紧牵手;南冰洋无垠的冰川上,两人在不落的极地太阳下缠绵拥吻……
他看不到,她便一直握住他的手。
云倾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意;而祁桀冷漠的俊颜上,也似乎渐然上了柔和——
旅行的舟车劳顿中,她仍不忘细致地照顾着男人的身体;而他,竟也始终维持着最好的状态,陪她走过了那么多的风景……
而当两人相携着行走在旅途中,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再幸福恩爱不过的恋人。
有谁知道,男人的生命,已快到了尽头呢?
只是,有时候,云倾玩笑地对祁桀委婉道:“行程这么赶,多留一会不好么?”
他却只淡然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便堵住了她的所有抗议。
男人知道,她是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但,她又何尝不懂,他是希望能为自己多留些回忆?
只是,对云倾来说,旅途的美,从来不是因为风光醉人,而是因为……他的陪伴。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
时光,能定格在两人相携的那刻。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