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不出来了。
“住手!”
张郃从后面突然跳了出来,疾步上前,指着他:“你就这样随便死了,你以为自己就是‘全节’了吗?错!你若是条男子汉,便当拿起刀来,从这里赶回去,再回到刘荆州身边去。从哪里跌下去,再从哪里爬起来!这样世人才能看得到你的能耐,刘荆州才能知道你的这颗忠义之心。你在这里寻死腻活,又算什么?鬼才看得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软弱无能之辈,活该死在荒郊野外!”
文聘微微一愣,举到脖子边的刀子猛的停住了。
但刀刃已经触及了皮肤,一颗血珠子从刀刃上直往刀尖滑去。从刀尖,滴到了地上。
文聘呆愣了片刻,随即怒道:“你别以为你捉了我,就可以随便侮辱我!今晚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呼的将手中刀挥了出去,直劈张郃脑门。
张郃匆忙间把剑拔出,堪堪架住。
哧,刀剑相接,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火花,两人各退一步。
张郃嘿嘿一笑:“你若能打败我,今晚上你就可以走了,也不必因为答应了诸葛亮的要求,就要以死保全信誉了。你大可不必给甘宁陪葬!”
文聘怒道:“你假惺惺的说这些,也没有人领你情,能打败便打败,不能打败便战死这里。有何惧哉!”
文聘咆哮着,将刀直劈。
刀出如龙吟一般,猛的啸出。但让文聘郁闷的是,刀都出了一半了,对方为何不还手?就在他惊疑间,手中的刀早已经砍到了对方的衣甲上。张郃胸前,发出了轻嗤之声。但张郃至此,仍是没有还手,而且迎着他的刀子将身子送了过来。
文聘大惊,赶紧将刀收回。蹭蹭蹭蹭连退数步,脸色一变,不由骂道:“你疯啦?”
张郃一动不动,将剑丢了下来,嘿嘿笑道:“将军,你赢了,你可以走了!”
“这!”
文聘借着微弱的月光,已经看到他胸口那块被自己的大刀划开的伤口,鲜血隐隐从古铜色的肌肤里沁了出来。
文聘虎目含沙。就要走上前来。
那张郃身后远处还有他的伏兵,若让他们知道自己受伤,只怕就要赶上来,所以仍是挺着痛。不让身子倒下。
眼看文聘就要过来,他舌绽春雷,喝道:“将军别以为我让了你,其实我恨不能一剑将你刺死!但你既然打败了我。我自然信守诺言,放你走开。你若再向前一步,老子马上跟你拼命!”
文聘脚步立即顿住。
他倒是不怕跟对方拼命。但瞎眼也看得出来。他刚才明明是让了自己,不然自己一刀哪里那么容易得逞?他此人也不过是想过去看看他的伤势罢了,但若为此让他误会了,以致拼命,害得他怎么样了,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他当然也很明白,张郃能出现在这里,他的身后定然有人接应。看来,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早些时候离开。只要自己离开了,隐藏在暗处的人马也好及时现身,将他们的将军救回去,迟了只怕鲜血流得过多,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呆愣了片刻后,缓缓将刀收了回去,牙齿一咬,喝道:“还算你是条汉子,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
他再也不啰嗦,转身就走,很快也就没入了乱草丛中。
那张郃一直挺立着身子,任由着鲜血自他胸口刀伤处流了下来。
“将军,我们为你报仇!”
现身的五六十名甲士,都是人人义愤填膺,看着远去的文聘。
张郃闷哼了一声,说道:“我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你们过去送死吗?”
众士兵一片默然,只好架着张郃往寻阳城去。
这群士兵走后,林间的某一处。
高览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儁义啊儁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放过此人。看来诸葛将军有先见之明,知道你打战虽然是块材料,但你的心还不够硬,特别是在这一方面,你太容易犯‘英雄相惜’的错误了。罢罢,好人都让你做了,我来做恶人吧!”
他手向着后面一招,他身后密林里埋伏的士兵也围了上来。
“将军!”
高览手势向前一挥,众人会意过来,也立即向着前面草丛里默默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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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聘转身的那一刻,虎目里含着的沙子,终于融化为泪水,在眼圈里打滚。
但他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回头,也尽量克制着眼中的泪水,不让他流下来。
他不轻易感动,但今晚,还是感动了。
张郃说的对,在失败面前,你在哪里倒下,就该从哪里再爬起来。
没有第二个选择。
死,是解脱吗?只怕未必见得吧?
死了,你什么也没有留下,有多少人能知道你还有待开发的“价值”呢?
世间千里马常有,伯乐也有。
但若在伯乐发现你知道,你就默默无闻的走了,值得吗?不值得!
伯乐没有发觉你,那是伯乐的不幸,并不是你的不幸。
只要你相信自己的千里马,那么你总会有被世人发现你的那么一天。
等到那一天,你可以自豪的对伯乐说,去你妈的,老子没发迹前,你死哪里去了,等老子冒尖儿了,你才过来说我是千里马,你丫的找抽吧你!
正如有句话说得好,不能在默默无闻中死去,那就在默默无闻里爆发吧!
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超越伯乐的眼光,让世人看清你。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坚持!努力!
文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握着刀的手,紧紧不肯放松。
好吧,既然我又“活了”,那么就要以功绩来报答刘荆州。从哪里跌下去,在哪里爬起来,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他头也不抬的向前走去,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然而,就在默默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他的神思从深度的思想中,终于脱离出来,保持了警惕。
也就在清醒的那边一刻时,他也已经发觉了异样。
后面,有不下百人,一直在紧跟着自己。
难道是张郃反悔了?不可能!那么跟着自己的又是何人?
双拳难敌四手,走起先。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不觉的加快了。
身后,高览也及时察觉了。既然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相信张郃不会发现有人在寻阳城外对他的目标动手了。此时,也就不必要继续隐藏了。在高览的一声呼啸声中,他,以及他身后的将士,已经像疯牛一般,径直向着文聘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