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把茶水端到了朱翊钧手边上,轻声道:“主子,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翊钧斜着眼睛看了看张诚。
“说吧。”
“是。”
张诚轻声道:“为了此番大事,主子给萧将军封赏倒没什么,但是这也着实太厚了一些,秦国公这个爵位,按照大明的规矩来说,的确不应该授予外姓臣子,这样做,若是大事成了,萧将军的处境岂不是非常尴尬?之后又能如何自处?”
“连你都这样想,就可想而知外面那些老家伙们是怎样的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了。”
朱翊钧微微摇头:“这就是朕的目的,浑水摸鱼罢了,至于秦国公这个爵位,说实在的,朕并不在意,唐太宗的确受过这个封号,但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世人报仇报三代,这都多少代人过去了,何必如此在意一个区区『秦』呢?”
“主子是真的打算给萧将军这个爵位?”
朱翊钧点了点头:“若能让萧卿更加忠于朕,区区爵位,并不在朕的眼里,他没的封了,就封他的父母,封他的兄弟,封他的妻,封他的儿子,总有能酬劳的方式,所以世间并无赏无可赏之事,只是猜忌之心一起无法磨灭,找个理由,莫须有罢了。”
“主子……真是心胸阔达!”
朱翊钧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满朝文武大臣,只有萧卿一个人愿意把真话说给朕听,能让朕知道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朕知道这大明天下到底还有几分属于朕,有多少已经归了别人。
朕封萧卿为秦国公,而秦国公不过是一个名爵罢了,但是那些硕鼠所要的,却是朕真正的根基,他们在挖空的才是大明真正要紧的东西,和那些东西比起来,一个秦国公,又算什么呢?”
张诚忙拜道:“陛下深谋远虑,老奴佩服!”
“别说这些了,这一次,萧卿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如此好的机会,朕若是不把握好,那就太可惜了,封萧卿为秦国公,乃是为了让文臣震恐,所以,张诚,这份奏表给朕打回去,不准,必须是秦国公!让沈一贯自己掂量着去办!”
张诚立刻说道:“老奴遵旨!”
朱翊钧的决心很快就通过奏表的驳回而传达回了内阁,沈一贯头痛的看着这封被驳回的奏表,耳边回响着张诚过来传达的皇帝的意思——非秦国公不可。
皇帝的意志素来是比较坚定的……
不,与其说坚定,倒不如说是执拗,固执到了极点的那种执拗。
沈一贯是清楚的,能和群臣从万历十五年一直对峙到万历二十六年的现在,皇帝十年间不更改自己的意志,不管是立太子也好,打仗也好,开矿税用钱也好,皇帝总有自己的主张,不和群臣妥协的主张。
这种情况本身就体现了他们的万历陛下是一个何等执拗的人,几任首辅都搞不定的事情,沈一贯没把握说自己也能搞定,但是在眼下这个时候,皇帝的执拗性子犯了,对沈一贯而言就是很要命的事情了。
看着属下同僚们那种怪异的眼神,沈一贯知道,曾经无数次的摆在申时行王锡爵赵志皋等人面前的抉择再一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