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一个连的土著步兵开路,后面有一个连的白人步兵跟随。骑着马在这朝阳初升的薄薄晨雾中散步,竟是说不出的惬意。以至于阿德里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险,直到一名越南土著军官惊恐地跑到自己的面前。
阮三枝原本是越南驻扎在山西的官军,自从黑旗军撤出山西后,他们就被法国人收编了。原本阮三枝是有些抵触的,但是当崭新的步枪发到手中,足额的饷银拿在手里,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就成了一名法国土著步兵连的排长。
今天早上,连长过来集合队伍,说是昨天有一队白人老爷在出城巡弋后没有及时回城,因此长官发下了命令,有他们这个连陪同另外一队白人老爷出城去搜寻昨日走失的洋大爷。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阮三枝完全没有把今天的行动放在心上,直到他的眼前出现那一座京观。
京观是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但是眼前的京观完全没有封土,全部由白人老爷的人头堆砌而成,在京观的正前方,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上面绣着白色的北斗七星。
北斗主杀伐。
是黑旗军!
连长被吓得直哆嗦,慌乱中还不忘吩咐身边的阮三枝去后队向领军的白人老爷汇报。阮三枝连滚带爬的跑到队伍中间,一个头磕在了那匹高头大马前。
阿德里安正在体会人生,冷不防被一名土著军官拦住了去路,被打搅了心情的他立刻塌下脸来,心想要是这小子没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回去一定要打他二十鞭子。
但既然马头已经被拦住,总要听听他说些什么,于是阿德里安抬了抬手,示意队伍暂停,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让这个土著这样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轰鸣。
林中负责埋伏的是黑旗军叶成林部。他的营昨晚在林子里就埋伏了半夜,可惜法国人没有出来,今天一大清早,他就带着部队再次来到伏击地点,小公子说了,今天法国人准来。
按照小公子的推算,一个连的法国人彻夜未归,山西城里的守军将领不可能就这么不闻不问。他一定会派出搜索队来寻找失踪的连队。但既然是搜索队,那么兵力就不会太多,最多一个营,而且还不会携带重武器。所以有他们这个营负责打伏击,已经足够了。
至于多带了一个滇军营,是为了让那些没有和法国人交过手的滇军士兵见见血,省的到时候打起大战来给自己拖后腿。
射击的顺序早就安排好了,为了达到第一枪的最大效果,各哨、队提前做了排兵预演,而且在来之前小公子专门告诉大家,等到法军士兵站在路上不动后,默数三个数,然后再一起开枪。
小公子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洋鬼子会站在路上一动不动让自己打?不过既然洋鬼子都已经站好了,那还客气什么?
法军依然是以惯有的双列纵队行进,因此在静止后,靠近黑旗军埋伏阵地的一侧大约是一百五十人,第一枪过后,至少一百名法军士兵被击中,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倒霉的第二纵列的士兵。
队列不整齐就是这么一个后果。
因为事先做好了安排,所以打第一枪的士兵几乎是同时开火。近两百只步枪一次齐射,动静甚至比一发炮弹在身边爆炸的动静还大。
法国人完全被巨大的轰鸣给吓愣了,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战友为什么会倒下,然后黑旗军的第二排枪到了。在之后是第三排。
吴丹被第一声巨大的枪响也吓了一大跳,但他好歹是吃过猪肉的,很快就回过味儿来。然后一脚踹醒身边的小兵,“拿起枪!射击!”
三个哨的黑旗军根据事先的安排依次开火,仅仅十秒钟不到,近四百发金属弹丸就呼啸着扑向了不远处傻不愣登站在大路上的法军。在如此密集的火力的打击下,法军士兵甚至连隐蔽动作都来不及做,就已经找上帝或者撒旦报到去了。
射击,下蹲,打开保险,退出已经击发的弹壳,然后重新上弹,合上保险,重新压下扳机。
一个接受了一年不间断训练的黑旗军士兵要完成上诉动作只需要五秒的时间,而一名仅接受不到半年训练的新兵则需要十秒以上。
叶成林的手下有一半儿是老兵,他们大多也是开第一枪的。第三哨完成射击后,这些老兵已经完成了重新装弹,开始第二轮自由射击了。
“冲锋!”
不过似乎不需要第二轮射击了。面前的敌人已经寥寥无几,就算是滇军那边负责的土著步兵也几乎被头两轮排枪屠戮殆尽,接下里要做的就是打扫战场。送那些还没死的洋人上西天,再把那些已经死了的脑袋割下来。
从头到尾,整个战斗不过三分钟,打完收工。
阮三枝完全不知道这三分钟是怎么过得,他只记得自己在前头看到了一座由白人老爷的脑袋垒成的京观,然后在连长的命令下向洋大人报信。洋大人停下来后自己正打算开口,却听见天边一声炸雷,然后就是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然后……
然后洋大人们就都死了!全都死了!只剩下自己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叶成林看着士兵们打扫完战场,然后看着一座新的京观被垒起来,这才施施然走向仍然匍匐在地上的阮三枝。走到近前,首先闻到一股冲鼻子的恶臭。
“奶奶的,龟儿子拉裤子里了!”
叶成林本来想亲自送这龟儿子上路,但被烘臭的大便味儿熏得直反胃,于是临时决定放他一马。也算是给洋鬼子留个报信儿的。
“撤!”
回去的路上,吴丹打了那小兵一溜道。“你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妈的连枪都不敢开,还他妈尿裤子里了,真给老子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