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军乱有四个营的人马参与其中,一旦开始整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其中或许还包括那些和自己出生如死,亲如兄弟的老卒。
又如何下得去手?
既然军使已经下令,大家也顾不得多想。
当级,所有的军官都匆匆跑了出去。
又花了两日将散到各处,正在百姓家中**虏掠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捆了回来,交给军法处调查审决。
最后得出的数字触目惊心,这次祸害百姓的士兵总计有六百二十四人,其中还包括七十多名泗州军老卒。
处决他们的那天,王慎下令,所有都头以上包括都头一级的军官都要去观刑:“另外,不要砍头了,毕竟是一起在战场上流过血的袍泽兄弟,留他们全尸。”
城外有一条已经干旱的水渠里,六百二十四个受刑的士兵被捆了双手推了下去,一声令下,行刑的士兵提着铲子将泥土铲起来,朝他们头上盖去。
下面的人自知必死,都默默地低着头。
突然,有一人大喊:“陈达,你拉我起来,我为军使出过力,我为军使流过血,我要见军使,我要见军使!”
远处,军官们都站在高处,低头看去,这人却认识,姓刁名昂,现任选锋军都头。他却是个老人,真正的老人。在平原阵一战的时候就是辎重营的士兵,是最早追随王慎的亲信。
那头,陈达冷笑着喝道:“刁昂,你犯了死罪,今日处决你们的命令乃是军使下的,由我负责执行。午时三刻已到,军法无情,谁也救不得你,老实点!”
刁昂:“我要见军使,我要见军使。陈达,直娘贼,我为军使出生入死,军使视我等为袍泽弟兄,怎肯杀之?一定是你这贼厮鸟假公济私要害爷爷,不就是玩了一个女人而已,也不至于要杀我吧?”
陆灿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朝那边跑去:“且慢动手!”
岳云欲要去追,王慎摇头:“不用,我相信陆副使会处理好的。”
看到陆灿跑过来,刁昂面上露出喜色,大声喊:“老长官,老长官快救救我,姓陈的要害人了。”
“呸,你也知道我是你老长官,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军中的条例你们也都是倒背如流,怎么,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某听人说军法处抓到你的时候,你这厮正好扑在一个妇人的肚子上。依我说,你就是该死!”
刁昂面露愕色:“老长官,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你忘记了咱们的袍泽之情吗?”
“怎么可能忘记,忘不了,咱们在平原镇的时候可以一起流过血的。”陆灿突然流下泪来:“可是刁昂,军法无情,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认帐。你是条汉子,别给老子丢人。”
看到陆灿哭出声来,刁昂也落下泪来,反道:“老长官,你是何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又何必为我流泪,叫其他人看了笑话。我丢不起这个人,咱们选锋军丢不起这个人。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还求老长官给我一个痛快的,我可不想被人埋在泥里憋死!”
“咻!”陆灿张开弓,一箭射中刁昂的额头,泪飞如雨:“这就是干犯军纪的下场,无论是谁,多大官,以前立下多大功劳,绝不饶恕。”
陈达:“动手!”
泥土如雨点一样落下。
半天才将那六百二十四人埋完,最后还策马在上面跑了两圈踩实。
高处,所有军官都低下头去。
现在的泗州军也就一万不到,六百多人一杀竟去了将近一成。六百人,在后世中学就是十个班,相当于一个年级团灭。王慎心中也是痛得厉害,半天,道:“各部将官当引以为戒,若有再祸害百姓者,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完,铁青着脸骑马走了。
一口气活埋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大震,军纪总算恢复过来。
“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陈达一副阴骘模样,偏偏要做出潇洒淡定神情:“主公此番严明军纪,抚恤百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虽古之仁义之师也不过如此,我等能够在这样的主公麾下效力,是何等的荣耀?”
“陈达,我干你娘!”谷烈恶狠狠地骂。
陈达一愣:“你说什么?”
“贼厮鸟,小人,你跟老子等着?”呼延通也开始骂起来。
有了他们二人起头,其他军官都红着眼睛看过来,惊得陈达脖子一缩,尖声叫道:“你们想做什么,我要禀告主公,我要禀告主公,你们就等着我的军法吧!”
陈达这次审决作乱的士兵手段狠辣,几乎一个不落地判了死刑。这已经是犯了众怒了:这可是老子的兵啊,你陈达就不能少判几个,随便杀几十人应个景?干你老母,你这厮文不能治民,武不能上阵上敌。一心只知道杀人,好在军使面前表现,直他娘坏透了。
军使身边出奸臣了。
……
经过整顿,又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肃然,部队又恢复了纪律。而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纪律是基础,也要从这个方面得到体现。
但乱军大掠蕲春的后果却已经显现出来,在以往,王慎没事的时候就会让部队下到民间搞点军民联友之类的活动。抚恤百姓,慰问孤寡。帮房东打扫院子,挑水劈柴什么的,彼此之间甚是亲热,颇有军民鱼水情的味道。
此刻,迎接泗州军将士的则是冰冷甚至带着仇恨的目光。
每到军士们帮着百姓干活的时候,蕲春人都会吓得浑身乱颤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军爷,军爷,不要啊,我等如何受得起?还请饶了小的吧!”
每到遇到这个时候,看到百姓偷看自己的目光,他就觉得如同芒刺在背。在蕲州人的心目中,自己和孔彦舟甚至刚寇掠过他们的女真人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