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昭:“根据船只大小和水深不同,能够运输的货物也不同,如果是一艘大官船但怎么也得两三万斤吧!”
“是啊,怎么也得几万斤。以一个士卒每日吃两斤米计算,只一船粮食就足够一万人吃上一日。而且,军中的牲口和人力有限,怎比得船只来得便利?”
“凡战,万人聚集,每日消耗都在恒河沙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得就是粮草,打得就是后勤。一场万余人的大会战,劳师远征,沿途都需要设置粮仓,需要派兵看守。一路上的后勤补给线还得派部队维持、警戒。如此算下来,出动的民夫和辅兵就是主力战兵的两到三倍。如果有一条能行船的江河可以直达战场,如果能够控制住水路,未战已经占了六成以上的赢面。”王慎微笑着看着秦斯昭:“斯昭,我知道你一直想去一线作战部队,对于到后军做虞侯,心中未免有些不甘,现在明白我派你过去的意思了吧?”
秦斯昭深深一揖:“爹爹,儿子明白了。”
王慎扶起他,笑道:“话转回控制江汉为什么必须拿下襄阳上面,原因很简单——汉水——江汉江汉,江说的是大江,长江。汉,指的就是汉水。光以后江,而不能控制汉水,没有人能在江汉站得住脚。”
他侃侃而谈:“汉水发源豫西山区,一路南来,经复州、过汉阳军,于汉阳处与大江汇流。如果襄阳之敌有图谋江汉的野心,泛舟而下,只几日就能打进我江汉核心之地。偏生这一路上水流平缓,又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无险可守,我军也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了。”
“整个江汉平原总的来说分为三大块荆州、鄂州、襄阳,三大块又连为一片,现在三路势力各占一块只不过是暂时现象,迟早都会归为一体。”
“襄阳乃是江汉最大城市,有完善的城防。地形和无遮不拦的鄂州、荆州不同,周围都是山区,中部也有起伏的丘陵,易守难攻。占了襄阳,居高临下可以牢牢控制整个江汉。而往北又可前出南阳盆地,进而对河南用兵。这也是女真虽兵力不足以攻占整个江汉,却还是将襄阳拿到手中的原故。有了那座大城,我大宋就算北伐收复国土,这一路却是走不通的,只能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在江淮,无法东西呼应,无法做到两个拳头打人。”
秦斯昭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大战略,激动得小身子微微发颤;“爹爹言之有理,看来这襄阳势在必下。看来,秋凉之后,我军就要北征了。”
“秋凉之后吗……”王慎狠狠地看着北方的天空:“我也想啊,某本是个北方人,自来南方之后,这大江之南的雨水都淋得我一身快发霉了,真怀念北地的天高云淡,怀念那草枯鹰眼疾的秋后爽气。可是,在北征襄阳之前,我得先把曹成他们给解决了。只要拿下襄阳,某才算是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真的海阔天空啊!”
“等,现在只能等了。三伏天就要到了,一切军事行动都必须停止。是的,等到秋凉之后再说。”
“军使,军使,紧急军报!”两骑飞奔而来,为首那人手中高举着一封插了三根鸡毛的信件。
接过信,只看了一眼,王慎皱起来眉头。
秦斯昭:“爹爹,可出了什么事?”
王慎:“前线急报,张用部全军覆没,其他六家流寇大恐,已拔营撤退去襄阳府随州。”
秦斯昭笑道:“爹爹虎威,曹成等人不战而退,随州大半是山地,地方贫瘠,可养活不了那么多贼军,加上襄阳府又有女真人。也许不用咱们去打,他们自己先就溃了,可喜可贺。”
“也没有什么可贺的,随州地方虽小,可却不好用兵,曹成乃是沙场老将,如果一味死守,女真人未必能够拿他们怎么样。”王慎突然有点担心:“日后我军攻略襄阳,说不好还没碰到女真,先就要和曹成绝一死战。还有……”
还有,怕就怕曹成他们实在抵挡不住女真的军事压力,投降了金国做了汉奸。如此,问题就麻烦了。
女真毕竟是外来人,战斗力虽强,可总归人少,无法在中国腹地立足。可如果有了熟悉地方民情的汉奸军队投靠,问题就严重了。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宋金之战打到最后还真有点像后世抗日战争。随着侵略军的老兵不断减员,到最后,战场上的主力变成了汉奸部队。
实际上,汉奸部队造成的破坏和对于国人抵抗意志的动摇比起侵略者更严重。
明年,刘豫就会在河南建立伪齐政权,而这些前东京留守司的流寇部队也将成为刘豫手下的得力干将,灭亡大宋的急先锋,汉家男儿最凶恶的敌人。
这次自己经略江汉无往不利,除了泗州军士卒的英雄善战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一众贼军的手上的资源不足。他们刚来江汉的时候,因为钱粮短缺,只顾着抢劫地方补充军用。如果钱粮充分,一到地头就全世急攻泗州军的大本营黄州,这一战的胜负尚未可知。
一旦曹成他们投降了女真,背靠金国,有这源源不决的补给,将来要想拿下襄阳就难了。
王慎心中担忧,可这话却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也无法和人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