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中军大帐坐下,李延庆让亲兵上了茶,刘韐喝了口热茶,又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金夏结盟后又签署了一个副本,如果西夏遇到灭国危机,金国须接收并保护西夏的贵族和重臣,并帮助西夏复国,具体还有更详细的条款,应该就是基于这一条,西夏权贵才开始转移财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西夏应该多次向金国求援了。“
“说得没错,光我知道,西夏已经两次向金国求援,但大同府的金兵始终按兵不动,这足以说明金国现在不想和我们翻脸,也说明金国征讨漠北各部不太顺利。”
“说到征讨漠北,我倒听到一个消息,都元帅在背后支持漠北各部吧!”
李延庆当然知道这是刘子羽告诉了父亲,他沉吟一下道:“我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公开,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成功,不能被金国知道,否则大同金兵会出兵破坏,所以希望刘经略绝对保密此事,连朝廷也不能说!”
刘韐一惊,连忙道:“我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当然会绝对保密,不过都元帅是否在暗指朝廷中有人勾结金国?”
“刘经略觉得朝中大臣个个忠直,没有勾结金国的人?“
刘韐沉默了,怎么可能呢?任何朝代都不乏奸佞,宋朝又岂能例外?
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李都帅说得对,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严格保密,犬子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已再三叮嘱他,不可有半点泄露。“
李延庆淡淡道:“我并非故意隐瞒朝廷,只是想等这件事做成后,再向朝廷汇报,如果有人不满,说我李延庆目无朝廷,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如果是那样,我愿替李都帅分担一部分责任,这件事是李都帅和我商量后决定的。”
望着刘韐正直的目光,李延庆心中感动,他笑了笑又问道:“说说河西吧!河西情况如何?”
“河西非常顺利,我已经拿下了沙洲,目前在沙洲敦煌县驻兵五千,我将河西临时都督府设在甘州张掖县,什么时候还请都帅去视察河西?“
“我当然要去,但现在不行,等灭了西夏再说吧!其实我更关心,河西民众是否肯依附大宋?”
刘韐微微一笑,“如果说他们心悦诚服忠诚于大宋,那也不太现实,其实主要还是利益,我的赋税要比西夏低得很多,而且头三年免税,并且承认他们祖先留下的牧场,不侵夺他们的财产,这些利益和诚意足以让他们接受大宋统治河西,为大宋平稳接管河西打下基础,我已写信给朝廷,请朝廷速派官员前来接收河西。“
李延庆沉默一下道:“我已向朝廷推荐刘经略为首任河西经略使,相信朝廷会接受我的建议。”
刘韐摇摇头,“未必啊!“
刘韐话中话,李延庆也心知肚明,两人一时沉默,过了片刻,刘韐低声道:“难道太上皇真要复辟?”
李延庆注意到刘韐是用复辟这个略带贬义的词,而不是用复位这个词,可见他并不希望赵佶重登帝位,李延庆沉吟一下道:“我可以明确告诉刘经略,我会坚决捍卫官家的帝位,是我拥立官家登基,我绝不会容许有人推翻他,这是我的原则,如果刘经略与我道不同,我们最好避免谈及此事。”
刘韐笑了起来,“我也是官家的拥戴者,坦率地说,我很不赞成太上皇再次登基,大宋要向前走,要有年轻的活力和生机,而不是倒退,我承认太上皇有心机有手腕,但大宋日趋腐朽,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相反,官家是一个很好的帝王,或许他在对金国上也稍显软弱,但他勤政、节俭、自律,能够爱惜百姓,致力于大宋恢复繁荣,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应该全力支持他。“
李延庆点点头,“希望西夏大胜能给官家带去威望,支撑他的帝位。”
“所以我要劝都帅,灭西夏宜早不宜迟。”
“刘经略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刘韐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我昨天在路上得到一个消息,秦桧巡视熙河路时拉拢凤翔知府姚秀弘,姚秀弘假意接受他的拉拢,秦桧在酒后告诉姚秀弘,太上皇已经控制了一半的御林军和临安驻军,很可能要发生政变了,姚秀弘立刻派人送信给我。”
李延庆负手走了几步,历史上大概这个时候发生了刘、苗兵变,他原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刘、苗兵变不会再发生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刘、苗兵变很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
想到这,李延庆觉得自己必须立刻提醒赵构。
就在这时,亲王在帐外禀报,“启禀都统,兴庆府城内来了两个大臣,说是封西夏皇帝之令来和都统和谈。”
“是什么人?”
“是相国曹价和兵部尚书英贵。”
李延庆冷冷笑了起来,这两人都向外大量转移财富,他还居然有脸代表皇帝来谈判。
刘韐笑道:“谈一谈其实无妨,如果他们皇帝愿意出城投降,可以饶他们皇族一命,把他们送去临安,这对收服党项族和以后稳固西夏地区的统制有好处。”
李延庆想了想便笑道:“我没有精力与他们啰嗦,不如刘经略替我和他们谈判,没有问题吧!”
刘韐哈哈一笑,“都帅倒是会抓壮丁,看来我是来得太及时了。”
“谁说不是呢?刘经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就叫恰逢其时。”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
曹价和英贵进入了宋军大营,随即被领到副帐稍候,两人心情都有点沉重,他们亲眼看见了宋军的士气高昂和训练有素。
英贵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宋军大营没有一个散乱的士兵,所有士兵都是成排成列行走,再仔细看就是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大帐和各种物品整齐地有序,地上干干净净,这些细节足以证明了宋军的训练有素,也证明这支宋军已经不是从前西夏对阵百年的那支腐朽宋军了。
大帐内两人沉默无言,良久,英贵叹口气道:“这次谈判天子恐怕要失望了。”
曹价摇摇头,“我们尽力吧!寻找一切可能和解的机会。”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连忙起身,只见一名年约五十岁的中年文官走了进来,两人都愣住了,传言李延庆才二十岁,此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李延庆,他们目光又向此人身后望去,再没有别人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在下熙河路经略使刘韐,特代表我家都元帅接待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