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之阳,洛水之滨。气势恢宏的洛阳城已在不远。
船缓缓靠向岸边,一叶小舟从大船边划过,划小舟者乃一女子,麻葛布衣,矮小黝黑,丑陋不堪。
船首端坐一中年男子,清瘦挺拔,虽穿着破旧青衫,却难掩洒脱风流。
中年男子遥望洛阳,放声纵歌:
陟彼北芒兮,噫!顾瞻帝京兮,噫!宫阙崔巍兮,噫!民之劬劳兮,噫!辽辽未央兮,噫!
王队虽不能完全听懂,却也能知大意:登上高高的北邙山,噫!俯览壮丽的帝王之都,噫!只见宫室连云遮日,噫!看不见百姓的辛劳,噫!漫漫辽辽的宫殿,噫!
清雅之人、感慨之歌让王队顿生敬意,抱拳向中年男人。那男子只微微撇了一眼王队,却并无搭话之意。小舟翩然划远。
“真清雅高人也!”王队感叹。“这可是东西两京无人不晓的梁高士啊。”船家说完,忙着指挥船工把大船靠拢到岸边。
王队向船家打听这个梁高士的详细,船家只说那丑陋女子乃男子的妻子,夫妻二人虽避世隐居,世人却常常慕名去叨扰,更多的,船家也并不知晓。王队感叹一番,谢过船家,又多付了些船钱,离舟登岸,向洛阳城走去。
城门外两里地左右,一座高大的土台矗立眼前。土台三、四十米见方,约三层楼高,上下两层。下层环筑回廊,空空『荡』『荡』的回廊稀疏地长着几束荒草,一个石碑上刻着两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繁体隶书大字“灵台”。
来到上层,虽无建筑,但方台中间耸着一近两米高,形如酒樽的青铜器物,四周镶着的八条龙。王队不禁惊呼:“地动仪!”王队心跳加速,这个古代伟大发明竟然就在自己面前。
地动仪下的充当脚座的蟾蜍已没了踪影,只留下破损的痕迹,一定是早被人盗走了。王队围着地动仪绕了几圈,手指轻轻触『摸』着这已残损的中华文明瑰宝。不朽的伟大发明与荒芜的灵台形成鲜明的对比。
人类文明终究会发展延续,而“汉”这个赋予了中华民族另一个传奇称谓的朝代竟行将灭亡。
走向城门,王队不住回望,高高的地动仪已暗旧得无法再反『射』太阳的光芒,但那高耸的建筑却无疑是一座丰碑。
洛阳远非祁县可比。高大的城墙、巍峨的皇城昭示着帝都的威严,城内民居多是层叠的楼阁,中有复道相连。街道宽阔平整,车马往来不息。
西市场规模宏大,人头攒动。市场口一座高屋,一些穿戴华贵之人进进出出,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兵卒,门外一些民众观望着,议论纷纷。
从围观群众口中,王队得知这里竟然是朝廷买卖官爵所在!
卖官鬻爵,古来有之。但汉灵帝竟然在市场里开辟专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地卖官,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深谙世俗官场的王队也不禁愕然。
唉!坑爹者,儿也!坑国者,君也!
“但不知这皇帝位置卖不卖啊?”身旁有人低声调侃。“废话,当然不卖了,”另一人回答,“如果卖的话,那妖道张角还造什么反啊,直接买来就是了。”“那也未必,”又有一人『插』话,“造反也许是因为买不起呢,哎,你说这皇帝位置得卖多少钱啊?”“别瞎嚷嚷了,”一个老者发话,“小心让官府的人听了去。”众人警觉地四下踅『摸』,看到旁边的王队气度非常,纷纷打着哈哈散了去。
王队苦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打听着来到司徒府,见大门外远远围着些人。
府门大开,一个青年光着一只脚,抱着头狼狈地从府内逃出,一个矮胖老者手持竹杖追到门口,喘着粗气,抚着胸口大骂:“不孝啊、不孝!”那青年扭过头反驳道:“舜帝孝顺,也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我如何不孝。”“唉!”老者扔了竹杖,转身进门,“咣当”将大门关上。
围观之人掩嘴窃笑。王队向一老者请教,老者边笑边低声对王队说:“这崔烈花了五百万买了司徒,他儿子说他一身铜臭,这不,被老子打出家门了。”
“崔司徒?”王队疑『惑』,“这里不是王司徒府吗?”
“王司徒?不知道。”老者摇着头走了。
王队寻思了片刻,恍然大悟:哦,对了,王允是灵帝死后才回京做的司徒,我来早了。
找个客店等吧,王队心道。
希望这个残破将崩的王朝能苟延残喘?还是希望一个崭新的时代快些到来?王队也想不清楚,只是祝愿那个荒唐灵帝早日宾天吧。
一曲残歌响起:
残阳铺邙山
洛水击悲歌
几度沉浮论功罪
留与后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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