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心情有些复杂,若是一年前面对相同的情况相同的人,他二话不说便要拔刀。
可是现在,他不会。
他因为自己这样的改变而心情复杂。
营外传报,放出的斥候抓到一鬼祟隐匿行迹的老者,斥候觉得可以便拿了回来。燕北惊奇地走出中军帐想要看看,可方才出帐,隔着到辕门那么远的距离,一眼便认出被左右武士押着的来人。
“他怎么在这!”
即便那老者今日有些落魄不似往日模样,过目不忘的燕北依然能够认得出,那是昔日大破黄巾师围广宗的朝廷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将军识得此人?”赵云见燕北面色有异,开口问道:“这是何人?”
燕北左手扣着刀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赵云,轻声说道:“前些年大破黄巾的卢植,你当听过他的名字。”
“卢子干?这可是海内大儒,如何会流落至此?”赵云对海内儒士极为推崇,尤其是似卢植这般上马知兵下马治民的志士,低声问道:“将军不会是看错了,云曾听说卢子干在洛阳官拜尚书,前些日子还反对董卓废……云知道了。”
燕北轻轻点头,看向被押着的卢植,眼神中带着些许复杂。还能因为什么,明显是董卓要杀他了,不然还用躲着斥候?亮明了身份怕是就连黑山贼都要夹道相迎。
这事不是没有先例。燕北听麹义说过,凉州之前闹羌乱的时候,凉州的盖勋与羌人作战寡不敌众,羌人首领有个叫滇吾的便不让部众杀害盖勋,说盖长史是贤人,如果杀了他你们会遭天谴的。
所谓的天谴只是隐晦迷信的说法,实际上便是盖勋的贤能德行令敌人都感到钦佩。
燕北认为这个例子放在卢植身上也是同样的,至少作为过去的敌人,燕北就很钦佩卢植。
当年如果不是朝廷派来督战的宦官蒙蔽视听,卢植围师广宗的策略完全是正确的,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打败广宗城里的黄巾军。燕北当时就在广宗,外有禺水六道内有兵将十余万,天底下哪个将帅能强攻下广宗?
就算后来卢植被免去,换上来的董卓不敢再用相同的策略,一味强攻了整整两月,最后还是攻而不克。轮到皇甫嵩从兖州率部赶到冀州,广宗城里家家户户顶梁柱都快吃完了……那就是苍天眷顾皇甫嵩。
“子龙,待会你先别说话。”
燕北轻轻说出一句,将手从刀柄上撒开,抱臂走向那几个押着卢植的士卒,微微扬着下巴问道:“这位老者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抓起来?”
“将军,我们在道旁遇见他,他躲进草丛里不想被我们发现,所以便将他押回营地审问。”斥候这么说着,燕北点头,俯下身子脸上带着怪异而轻狡的笑容摘下兜鍪扣在老者头上,当下心中确认,此人就是卢植!不过他却没有当中点破,心里转念想到一个机会,便起身随意地说道:“嗯……我看这老丈面善不似为非作歹之徒,老丈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啊?”
卢植听到这些军卒称面前的青年为将军,再加上辕门上悬挂着的那面大旗便知晓了自己误打误撞竟被燕北的部下擒到,眼见燕北将兜鍪扣在自己头上,尽管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也不禁叫苦,难道董贼的探马已经来过燕北这里了?恐怕今日是过不去这关了!
正在此时,却听燕北说自己面善,听到问题卢植装作有些畏惧的模样小心地看了燕北一眼,这才说道:“这位将军,老夫是幽州代郡人,去年到洛阳访亲,今年回乡,听闻冀州为贼人所占,只得沿途小心,这才为将军斥候所获。”
“哦……老丈也是幽州人啊,这段魏郡正在打仗,恐怕您是过不去了。”燕北取过兜鍪抱在手上,对左右亲兵道:“你们出来一伍,将老丈好生送到平阳亭去,还愣着做什么,早去早回!”
平阳亭?平阳亭是老夫来的方向啊将军!
根本不待卢植说什么,燕北将令一下左右亲兵哪儿有不从的道理,飞快地点出一伍这便带着卢植朝营外走去。
赵云在一旁不解道:“将军这是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