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劈透重重乌云,在夜空中划出一个树杈般形状,刺眼的白光透过窗将屋内映得一片惨白,伸出的手猛然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的瞪着的不是桌上的火折子……而是自已精心绣制的鸳鸯戏水……
不知什么时候,那红绫已经被一剪两开!一道鲜血从绫下缓缓流出,由细到粗,由缓到疾,浸过红绫,漫过了鸳鸯,慢慢流过桌沿滴到了地上。
……嘀答嘀答……
闪电一闪即逝,屋内由极亮变成极暗,可是那滴答之声依旧不绝于耳,桂枝傻了一般僵硬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石化,窗外轰隆雷声炸响,一阵狂风将窗户轰得一声向两边吹开,桂枝叫都没叫一声,直停停的倒了下去。
外面依旧风急雨暴,惊雷电闪,朱常洛披着一件长袍,凝眉长思。叶赫在一旁懒洋洋的坐着,随着外头一声叩门,朱常洛沉声道:“进来罢。”
门开了,当先进来的是小福子,后边跟着一个正是小印子,依旧是一幅机灵通透的样子,反观小福子倒是一脸的激动兴奋。
“禀王爷,全都问出来啦。”小福子兴奋的直嚷嚷。小印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多的是鄙夷轻蔑,这一切朱常洛都看在眼里,温声笑道:“办成了?”
话是向小印子问的,能进桂枝房里装神弄鬼,没有他这个储秀宫新上任的首领大太监是办不到的。
“果然不出王爷所料,那个桂枝被我们俩都吓傻了,小印子扮得好象,殿下你没看到,那窗一开,小印子白衣飘动,长发披散,哎哟……连我这个有准备的在一边都觉得寒毛直竖。”
小福子一脸兴奋边说边比划,忽然发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笑的意思,小福子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没了声。
“爷,桂枝全招了,当年腊八确实是她找到彩画,逼她把药放到您服用的粥里的。”小印子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莫名的狠辣。
小印子接着道:“桂枝说是领郑贵妃娘娘之命,说那药是娘娘从怀中一个玉瓶中倒出来,红艳艳极是好看,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能从郑贵妃贴身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凡物?只是有一点朱常洛想不通,即然下毒,求的就是个见血封喉,象什么鹤顶红、孔雀胆之类的一滴下去绝对没救,可是为什么自已吃下一碗毒粥,居然被叶赫救了过来?难道叶赫给自已服的天王护心丹天生就能克那种毒?
这些问题在朱常洛的心头翻来复去,却是越想越糊涂,各种线索搅在一起,好象一团乱麻,明明有无数个线头,可是无论那一个抽下去,却发现都是个死结。
“桂枝那边都料理干净了么?”
桂枝?这会已经在梁上吊着了呢……小印子心里颇为快意,想当年桂枝骂自已阉奴的时候是何等的气焰嚣张,记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报了仇,眼底难以掩饰的闪过一丝得意,却没能逃得过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叶赫。
“奴才做事爷尽管放心。”小印子跪了下来,“告别的话,奴才就不说了。奴才见识浅,但知道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惜奴才没本事,帮不上爷别的忙,只能在这里帮您看着这宫里头的动静,小印子一心一意,只求爷事事顺心,光耀天下。”
“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忘了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聪明人不要办糊涂事就好。”
眼底那丝得意终于不见,头上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冷汗,低声道:“爷放心,您说过只容我一次,小印子不敢忘。奴才的小心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王爷,这点奴才很早就知道。”
看着小印子交上来的桂枝的供词,朱常洛猛然推开窗棂,望着暴雨如瓢泼一般哗哗直下,似乎正在冲刷着这个肮脏的世间,冷笑一声,哧哧几声,将那纸撕成粉碎随手丢出窗外。
“那个小印子心计太沉,你还是要防着他一些才是。”
“我知道。”带着几分怅然还有几分狠意,“小人有小人的用法,用的好了也有大作用。”
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风雨越发猛烈,一如二人此刻的心境。
储秀宫寝殿里,郑贵妃纤纤素手沿着镜面缓缓勾勒着镜中容颜,露出一抹灿然的笑容。想过再过几天便再无后患,这大明天下终究将由自已儿子执掌,怎不让她心得意满,笑靥如花。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支温润的玉瓶,怅然出神:“若无你为我挡风遮雨怎能有今日局面,只是欠得太多,却让我如何还你?”</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