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斜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儿啪一声扔在桌上,震得油灯直打晃。云舒看看那钱袋,应该是二姨的,她伸手去拿,李氏啪一巴掌拍过来,云舒赶紧缩回:
“娘,多少银子啊?”
“二十两!”
云舒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我就知道!”
“怎么,你还想问你二姨收利息不成?”
“不收利息!但她还欠着小双子十四两银子了!娘,二姨方才都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说她跟村长串通好,骗小双子家粮食的事儿?现在小双子『奶』『奶』都被气死了,二姨还不认错,我问她要银子难道错了吗?”
李氏皱起眉头:“什么跟村长串通骗小双子家粮食?小双子『奶』『奶』不是病死的吗?怎么成气死的了?云舒,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云舒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事实定然不能让二姨扭曲了去,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死不认错还诬赖别人!于是云舒将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告诉李氏,最后从袖子里掏出小双子『奶』『奶』给自己的那张地契推到李氏面亲:“娘,您看这个,我没有说谎!”
李氏犹豫的接过那张地契,缓缓打开。凑到灯光下仔细查看,然后便愣愣的坐在那里发呆。云舒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等待,娘亲比自己善良,更清楚是非善恶、谁对谁错!半晌后,李氏叹口气抬头道:“云舒,你没做错,是娘错怪你了!”
云舒摇头:“娘。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向二姨要回她借的银子,您会不会…”
“无妨,这事确实是你二姨有错在先,她迟早会想明白的!唉,云舒,既然老天太将这地契托付给你。你自己好好保管吧!时辰不早了,吃饭去吧,你爹他们肯定等急了!”
李氏将地契推回来,站起身往外走去。云舒看看那地契,想了想,将地契折好。小心翼翼的放回袖子里,然后快跑几步追了上去:“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在外婆家多住一段日子吗?”
“唉,我听你爹说你一进城就急冲冲的跑去找你二姨,想起上午小双子那事儿,我不放心,怕你把你二姨惹『毛』了,所以跟你爹一起回来看看!”
“哦!娘。不是我要惹她,是她本来就做得不对嘛!”
“是是,你有道理!不过云舒啊,你二姨毕竟是长辈,你这样直愣愣的冲去找她太没大没小了。下次有事记得先告诉娘,娘知道怎么办。明白吗?”
云舒嘴上哦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娘是二姨的妹妹,又最容易心软,她的处理办法最多就是说二姨几句,说不定还得贴些银子出去!咱们家这段时间只出不进,老这样下去可不行,别战事还没挨过,家里就被掏空了!那时候才是欲哭无泪了!
云舒心里那些小九九李氏看在眼里,她轻轻摇头也没再多说。
快到厨房时,云舒突然停下来:“对了,娘,二姨今天卖了多少谷子出去?还有剩的不?”
李氏奇怪的看她:“怎么?你还想买?”
“不是拉,我就随便问问,娘,方才二姨来你就没问问她?”
李氏皱眉想了想,“你二姨倒是没说卖了多少谷子,不过她说今天一下午就卖得一百多两银子,还了借的钱够买个院子的了!她说她明天就去看院子,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出去,把北大街那铺子腾出来还我们!”
云舒对她还不还铺子倒没多少兴趣,反正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没什么生意好做,还不如关了省事儿!但是二姨的铺子本非米粮铺子,卖第一次可以说是自己家地多吃不完所以拿出来卖,第二次也可以稍作敷衍,可要是次数多了,怕不是好事!
二姨的谷子是三十文一斤,一下午卖得一百多两银子的话,至少卖了四千斤以上。当初她在自家这里借了二十两银子,加上她做生意和自己的积蓄大概十两左右,一共三十两,应该能买进五六千斤谷子。
不过照云舒对二姨的了解,她一定不只在自家借了钱,肯定还找过别人,那么她的存粮肯定不只五六千斤!看来二姨果然还有保留,要不是今天云舒追着她要银子,她肯定一粒谷子都舍不得卖,这一天五文的涨法儿,存得越久赚得就越多,二姨是想再多翻几倍吧!殊不知这收入越高的买卖风险也越高,就不知二姨能不能扛得住了!
“云舒,站门口干嘛,快进来吃饭!”
李氏招呼她进屋,一边盛饭一边道:“他爹,咱们今晚早点儿睡,明天早点儿去找牛大哥!今天磨磨蹭蹭一天才拉三趟,娘家里的甘薯都洗完一半了,不赶快拉回来晾着,怕是容易烂掉!唉,早知道就不请那么多人帮忙了,自己慢慢洗,哪有洗不完的?还要付那么多工钱,真是……”
李氏嘀嘀咕咕念叨一番,一家人吃完晚饭便早早入睡。
第二天天刚亮,爹娘早早起床,热了昨晚的剩饭吃了,就匆匆赶去城门口与牛大胡子会和。因为昨天惹了事儿,云舒被勒令待在家里晾甘薯,不许跟着跑。
正好云舒昨天跑倦了,也懒得跟娘亲唱反调。等那甘薯一车一扯的拉回家,云舒带着二『毛』和小蝶搬甘薯都忙不过来,更没了那四处串门的闲心思!一家人一直忙到天擦黑儿,最后一车甘薯总算运回来了。大家都长长的吐了口气!
老爹见天『色』不早,便请牛大胡子留下来吃晚饭,二人好一顿畅饮,半酣之时说起安北方的战事和城里的物价,一会儿拍案而起、一会儿皱眉摇头。
这倒让云舒想起那几个不告而别之人,小六子是武状元,出战的几率很大吧?小顺子是文状元,应该不会上战场!大锤的伤势不知怎样了?大锤他爹肯定要上战场的。他那么重的伤,应该不会去吧!安夫子会不会也去了北边儿了?
对了,还有卫禹,上次他为了帮自己救人,中毒昏『迷』,后来就不见人影儿了。云舒去菊园和桃园找过几次,不仅没见着卫禹。连那桃园管家都没见着!问伙计,人家一问三不知,想来小六子小顺子都回去了,他应该也走了吧!真讨厌,又是个不告而别的!
还有那该死的小顺子,走了就走了呗。干嘛要让王掌柜来说那么一大段威胁警告的话?他要找公主就找呗,关我什么事?干嘛非要说我配不上他?切~~本小姐还看不上你了!该死的小顺子、该死的丑八怪公主,咒他们生儿子没小鸡鸡,不,咒他们生不出儿子来、儿子女儿都生不出来,哼!
云舒一个人坐在院中望着天边叽叽咕咕一阵骂,直到自己心里舒坦了才停下。她回头看看依然喝得高兴的老爹和牛大胡子,将酒壶往桌上一放:“爹。你们少喝点儿,酒壶在这儿,喝完了就没了,我回去睡觉了啊!”
云舒回到房间,见娘亲和小蝶正坐在灯下做针线。二『毛』和三『毛』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李氏见云舒进来,看了一眼道:“云舒。你爹他们还在喝啊?”
“是啊,他们兴致正高了!”
“别管他们。他们累了这么些天,让你爹痛快痛快吧!”
云舒坐到李氏身边道:“娘,方才牛大伯说官差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征税了!咱们北大街那铺子要不要交税啊?是二姨交还是我们交?对了,二姨今天有没有卖粮食?”
“这个…我早上走得早,那时候她铺子还没开门,晚上回来时天快黑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哎,对了,娘,二姨不是说要去买铺子吗?要不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看?”
李氏抬头瞪着她:“你又想干什么?你二姨现在正厌着你了,不许去招惹她!”
云舒扁扁嘴嘀咕一句:“她厌我,我喜欢她行了吧?”其实云舒是想去看看二姨囤积了多少粮食?算了,既然娘亲不让去,那就算了呗,有机会再说吧!
次日上午,云舒借着老爹去小姑家取木桶木盆的机会跟着溜了出去,她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去粮店附近看看。今天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街边十之七八的铺子都已关门,粮铺还没开门,门口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粮价已经涨到了五十文一斤!这简直是天价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云舒看着一个个满脸愤怒、随时可能爆发的人们,心里一阵恐慌,她原本打算去北大街看看的,现在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跟着老爹去小姑家取木桶木盆!
他们回来路过县衙时,突然发现人们拿着袋子争先恐后的向北跑去。老爹停下来看了看,拉个路人问问,人家理也不理他,丢下一句:“去北大街抢谷子!”就匆匆跑开了!
抢谷子?!云舒心里咯噔一下,转头见老爹正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云舒感觉大事不妙,便对老爹道:“爹,走吧,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万一伤着了不好,走吧!”
“云舒啊,咱们的铺子不就在北大街上吗?你二姨家上次卖过谷子,不会是她家吧?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云舒长长吐口气,想了想道:“爹,北大街上有好几个米粮铺子了,怎么会是二姨那里了?你看这驴车上一车的木桶木盆,那边人多,这车肯定过不去?这样吧,你先把东西拉回去!我去县衙找陈军叔叔他们,不管谁家出事,只有官差出动才压得住!”
“这个……”
“爹,你看咱们都到县衙门口了,我跟陈军叔叔他们熟,没事的,你快回去吧!”
“那…好吧,云舒啊,那边要真出了事儿,你可别往里面去啊,小心伤着你!等我放了木盆就来找你啊!”
“好的,爹,你快回去吧!”云舒对老爹挥挥手,然后快步跑向县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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