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扮女装的白衣少女,听得很认真,当听到鲁达说,高守在关键时刻,用到易装之计袭杀西夏将领时,她樱唇大张,一脸惊诧的转头望向她的阿爷。
一贯悠然沉静的老年文士,也大吃一惊,怔神半晌,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瞥眼看到白衣少女的夸张表情,又浮起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后生可畏……”
“阿爷,他竟也会易装了。”
“嗯?你关心的是这点?”
“是啊,他偷学了我们易装术,那他杀西夏将领,死里逃生,便有我们的功劳。”白衣少女傲然嘟着小嘴,说得理直气壮。
“呵,原来可以如此认定……”
看着努力装出一副老成样的可爱孙女,老年文士心怀大畅,也愈发觉得摸不准她的心思。
祖孙俩对于高守袭杀西夏将领一事的关注点,迥然不同。
白衣少女想法独特,她主要关注点在易装上,认为高守是在破戎寨识破她易装时,偷师了一把,用在了紧要关头,因此高守应该感谢她。不过这只是她言语表达的意思,谁也不知道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而大多人同老年文士一样,吃惊于高守在战场上的出奇冷静与应变能力。
折彦野从惊呆中稍稍缓和,听到身旁响起议论声。
他转头看到,父亲折可适与家族长者,在低声交流起来,声量虽可以压低,但他们神情却显得异常激动,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尊文轩前,卢老卢升向眼睛直直盯着高守,双手牢牢抓住栏杆,不住颤抖,仿佛他是紧握一杆长枪,与高守共同奋战在西夏粮营,亲眼目睹西夏大将无比骇然的倒在高守脚下。
卢升向身后,秦永正等诸宿老,纷纷一脸羞愧的低垂下头,无法面对。
一时间,他们好像忘记了刚才昏厥过去的乔怀远。
乔怀远在下人和门生的照料下,已转醒过来,他挣扎着爬起,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听着旁人诉说他昏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他越听脸色越发难看,恨不得再昏迷一次。
申玉才的脸色比乔怀远更难看,本是有几分英俊的脸庞,现在如同干瘪的黄菜叶,在家奴的搀扶下不断后退,谁也不能保证高守、鲁达等人不会再次暴起伤人,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那颗恐怖的半腐烂头颅,也够他做半年噩梦。
周围对高守破敌事迹的阵阵惊叹,对申玉才来说,却如雷声轰顶,因为那代表众人对高守的认同与钦佩,更加预示着,今晚诗会绝无翻身可能。
那低贱小卒,彻底摧毁申家近年来的苦心筹谋,扼杀他的似锦前程,之前以为势在必得的一切,都成了破灭泡影!
还有……那瞒着父亲与大伯,押在自己身上的大量赌注……
本以为唾手可得,还希望父亲与大伯这次会夸我机智……
申玉才身体好似失去所有力气,连抬头望向三楼的勇气都没有,如一滩烂泥般瘫在椅上,若不是皮五等牢牢搀扶,他可能都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看到申玉才全然崩溃的脆弱表现,三楼的申伯德,大摇其头。
不过申伯德现在已平复下心情,脸色不再铁青,只是两个眼珠转得很快,像是又在苦思应对之策。
正在此时。
佟掌柜出现在歌台上,宣布了一件不怎么合时宜,却能转移许多人注意力的事情——韩梦梵将在诗会结束后,愿与神勇破敌的高子御高诗魁,单独一叙。
天下三大名姬之一韩梦梵的入幕之宾!
这可是天下才俊的梦想!
要知道,名满天下的韩梦梵,出了名的卖技艺不卖色相,甚至轻易不见人。
就如刚才,在表演的时候,也是要隔着一层帘幕,没有人能看清楚她的庐山真面目,也正是如此神秘,加上她神乎其神的曲艺,人们更加想见韩梦梵一面。
这显然是个奢望,表演结束后,韩梦梵并未出来谢幕,这说明今晚她不愿露面。
即便在王公贵胄多如毛的汴京,也没有人能强迫她抛头露面,何况是渭州。
可如今,她竟然主动青睐高守,邀高守做入幕之宾……
佟掌柜除了借此舒缓气氛,似乎也在间接的讨好高守,最后还来了一句:“高子御同时获得两大佳人青睐,可喜可贺!”
众人当然记得,诗会开始前,佟掌柜就说过,今晚获得诗魁者,可以成为花魁柳青玉的入幕之宾。
佟掌柜说这话没毛病,只是他把柳青玉和韩梦梵相提并论,不着痕迹的抬高了柳青玉。
而他的态度,让人感觉到有些变化,似乎有意无意倾向于高守一方。
对此,人们也能理解,开酒楼做生意的,来者是客,何况种师道在最后关头的出面,证明了种家对高守的态度。
佟掌柜还充分表现出临危不乱的经营能力。
他主动向种机宜和高守请示,由他的人,帮忙立刻清点满地烂耳。
烂耳朵现在是军功,每一片皆有意义,不是谁都能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