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忞山先生棋阵固若金汤,步步紧逼,老夫是没有办法了,彝叔,你可有妙招?”
章楶章经略自认难以赢棋,笑叹一声,转而问种师道一句。
按官场规则,上官不行,部下就算可以,也要谦称不行,哪敢压了上官的威风与面子,而且还是在外人面前。
可种师道显然太过耿直,章经略说自己不行,向他求救,他当真了,很认真盯着棋盘,沉思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拿起一个棋子,啪地一声,用力一放。
“对車!”
“嗯,不错,既是僵局,便以对車破局,正当如此。”
章经略对种师道的“放肆”,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捋着颔下灰白长须,对种师道赞赏有加。
高守算是看出来了,他们间私下的交流模式,就是这样,至少是在下棋时,地位高低之分并不严格。
忞山先生以一敌二,见种师道以“对車”相搏,章经略也认可这样做,他悠然神态上,浮起一丝笑意,像是一下子从棋局中解脱出来,目光也从棋盘上收回,略抬起头,扫视种师道与章经略一眼,对于自称“不太懂”的高守,只用眼角余光一瞥。
可是,一瞥之下,忞山先生察觉到高守表情有些异样,忞山先生又侧回头去,正视高守一眼,问一句。
“少年郎,可是有不同意见?”
高守有些意外,忞山先生会问到自己头上,可能是自己神情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心中想法,被忞山先生看出来。
现下平等和睦的交流模式,已让高守放下本就不多的拘谨,见忞山先生发问,也不谦让躲闪。
“忞山先生,你赢了。”
“咦?”
“怎会……”
“容我再看看……”
高守的话,让在场三人大为讶异。
昨夜亲身感受到高守能力的种师道,被高守这么一说,又重新盯着棋盘,揉了揉太阳穴,深度思索起来。
种师道这不是不自信,而是他相信高守不会乱说,高守昨夜的表现令印象他太过深刻,高守不论行事或言语,都异乎寻常的沉稳与低调,轻易不说话,一旦发言,必是言之有物。
忞山先生很快从讶异中平复,再次上下大量高守一番,笑道:“何以见得?”
“是啊,何以见得?”
章经略格外好奇,也迫切想知道结果,重复了一句忞山先生的问话,这番表态,章经略把自己置身于忞山先生之下,而他毫无所觉。
喧宾夺主这个词,偏向于贬义,说明古今都很介意客人夺了主人的风头,而今天在这里,高守看到,章经略一点都不介意喧宾夺主,还像是有意放低自己身份。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在下……”
高守不是卖关子,而是点破之后,这盘棋就没法下了,自己初来乍到的,就出手破人家棋局,好像不太好。
“俗话还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你非但动手,还用菜刀砍了人,已算不得真君子,快说吧。”
种师道看了几遍,思索不出所以然,也催促了一句,他言语间,还带着一丝调侃意味,对高守的亲切,溢于言表,这在历来严谨著称的种师道身上,实属难得,可见他今日心情相当不错。
“呃……这倒是,”高守苦笑道,“在下也从来不是真君子。”
“世上又有几个真君子,真君子做不得事,老夫就从不自认为是真君子,因此,子御在此间,但说无妨。”章经略笑吟吟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