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老师肯定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我的老师告诉我,只有足够虔诚的人才会聆听到神的声音。虽然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可是我却相信,它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它并不是什么神的旨意,而是我的念想。”
狐离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眼底的哀伤没了,代之而起的是坚毅与绝决。他已经彻底的分清自己倒底是华夏人还是北狄人了,他的身上穿着北狄之王亲手为他剥的狼皮,和北狄一样吃着冰河里的鱼,拿着简陋的武器,爬上了冰封堡的城墙。
“狐狸小子,你已经是个北狄人了。”
老祭司解开胸前的毛皮,把用胸膛温热的酒囊扔给狐离:“喝吧,痛痛快快的喝,喝醉了,你就能看到你的念想。”
狐离接过酒囊,大口大口的喝起来,烈得像刀的酒温暖了胸膛,融化了脸颊上的雪,对于现在的北狄人而言,酒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他一点也没有浪费,把最后一滴酒撮入嘴里,哈了一口酒气,然后把酒囊扔还给老祭司,转身朝正面的,被大雪掩埋的‘之’字型墙梯走去,边走边道:“我是狐离,不是狐狸,也不是北狄人,我是一名巫官,却不是一位虔诚者,我能感觉到悲伤,却不能把悲伤带到有春天的地方。”
刑场设在堡垒的中央,那是一处用来祭祀天地的高台,北狄之王坐在台上,双手撑着下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看着狐离从城墙上走下来,在高大的城墙的掩映之下,他是那么的渺小。
“狐狸,狐狸!”
一个毛头小子朝着狐离尖叫,他想奔向狐离,却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搂在怀里。
狐离认得他,这小子是北狄之王的儿子,只有六岁,长得极是粗壮,狐离曾经教他辩认天上的星宿,也曾和他一起奔跑在冰雪之原上,他们手拉着手从冰河里捉鱼,又一起烤鱼,狐离还教他唱歌,唱华夏人的诗歌。严格说来,这毛头小子是狐离的徒弟,而他也非常尊敬狐离,尽管他也叫狐离为狐狸。
“狐狸,狐狸。”
狐离从人群中走过,老人们看着他,哆嗦着嘴唇,他们都记得,是狐离把他们带离了死亡之境。
“狐狸……”
年轻的女人们轻声呼唤着狐离,北狄人的女人和男人一样掉头不掉泪,但是今天,狐离却听见了人群里的低泣声。狐离知道,一定是那个名叫鬼方纤的女孩在哭泣,她一直暗恋着狐离,她不像是个北狄女人,她很羞涩,只会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可是我是一名巫官啊,巫官是不能娶妻的,而现在我就要死了。
“狐狸!”
战士们在台下排成了一圈,他们身上穿着铠甲,腰上悬着剑,那些都是夺下冰封堡后的战利品,在狐狸的干涉之下,他们驱逐了堡里幸存的士兵,却撞开了兵器库。不过,他们在铠甲的外面裹着毛,厚厚的毛,就连剑上也缠着毛皮,仿佛深怕它们冻着了似的。他们感激的看着狐狸,眼里闪耀着能融化漫天大雪的炽热。
狐离微笑着,走上高台。
北狄之王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可以为自己辩驳。”
“事情已然发生,冬天已经来临,辩驳没有任何意义。”
“狐离,你是我的兄弟,永远都是。”
“谢谢你,你会看到春天。”
这是北狄之王第一次叫对狐离的名字,而狐离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交流,他的头会被砍下来,悬在旗颠上,看着北狄人与燕人血战。
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狐离解开身上的虎皮甲,把它放在雪地上,然后转身,朝着行刑人走去。行刑人是鬼方图,狐离最要好的朋友,他的手里提着一柄巨大的剑。
“放心,这剑虽然没有锤子好使,但却非常锋利,你不会感觉到丝毫痛苦。”
“谢谢你。”
狐离走到鬼方图的对面,挺着胸膛,用脖子面对着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