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一位主家给得银钱很高,又因为说是只用做到秋末,其实并不耽误他们栽香菇,不少人都想去。
后来对方只在村中选了一个人,便是张二郎。
张五七还在想着,只听周围的族人便此起彼伏地应和,纷纷表示自己记得这事。
张二郎又道:“我得了他们的雇佣,在哪一处做了这小一年,才算晓得那主家买这个山头是用来做甚的!”
“不是养虫吗?”有人问道,“养什么虫?不是养蚕虫罢?也没种桑树啊!”
张二郎没有答话,只把手里头的那几丛树枝顶上的油纸给掀开了。
下头登时“轰”地响起了一阵议论。
“这是什么?”
“像是蚕丝?”
“哪有蚕丝这般的?人蚕丝是吐了丝,绕成一个蚕蛹做一圈,一个一个黄白黄白的球一样,哪里像这个。你也忒没见识了,跟没出过村似的土老汉!”
“莫不是蜘蛛丝吧?这蜘蛛丝网也太密了!”
“倒是有点像,还像开的花。”
“是有点像花,只不是花吧,你看那枝干上也有。”
张五七看了半日那张二郎手中的树枝,只觉得果然又像花,又像蜘蛛丝似的。
那树枝缠得满满的都是银白色的细丝,细丝把树梢、树枝乃至下头的一小截树干都包裹得紧紧的,一时都辨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树。
张二郎把手里头的树枝插在了地上,又道:“那一户主家买那两个山头,是用来专养这一种虫子。”他一面说,一面从树干上头扒拉下来一小粒东西,托在手上,示意给下头的人看,“他们唤作白蜡虫,就是白色的蜡烛的意思。”
一时下头的人纷纷围了上去,想要仔细看清楚这“白蜡虫”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点子眼熟啊……”
“咱们旁边山上不是也生过这虫,好似长在女贞树上,夏天秋天也见过点白丝长在树上,好生看一回,倒是同这差不多,不过山上的树头过上两日便没了。”
张二郎已是继续道:“这虫子分公、母,公的有翅膀,就能生这白丝,白丝长得差不多了,把枝剪下来,又将上头的白丝收了,用水一煮,就出来这东西。”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小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帕子揭开——里头居然还有一层帕子!
张二郎这动作,简直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张阿富忍不住同旁边的张五七道:“这般小心,莫不是装了金子?难不成那虫子会生金子?
张五七也将信将疑。
他也没少去隔壁山上砍柴抓兔子找野鸡,自然也见过那些个虫子,小小一只,趴在女贞树上,多的时候密密麻麻,少的时候三三两两,看着怪恶心的。
张二郎一连开了三张帕子,里头的东西才露了出来,是一方白色的东西。
张五七在赣州城里的杂货铺子里做过短工,也见识过不少东西,只觉得这方块同石膏有点像。
“是不是石膏?”
他脱口问道。
因为离得远,张二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而是自顾自往下道:“这是有钱人家里头点的蜡烛。”
张五七恍然。
他是见过蜡烛的,一时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因为往日里头见到的,都是一根一根的,中间有烛芯,跟这蜡块,实在形状相差得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