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章一面详细地同二人介绍着赣州城内暗渠的构造、图纸样式并修建进度,等到走到最后,带头爬上了地面,这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高台,道:“将来,那一处会放置赣州城内出资修建暗渠的人名碑。”
许继宗有些吃惊,问道:“这一处暗渠,竟是全数由赣州城百姓出资而建?”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不是全数,却也占了极大一块,朝中这几年用银钱的地方太多,赣州毕竟没有那样要紧,是以没能讨到拨银——只是舍人与都知也瞧见了,如今赣州养着四万余的流民,多亏州中去岁乃是丰年,常平仓收得满,粮税也未上缴,不过顶了这样久,也还是马上就要扛不住了,若是今次京中再不拨粮拨银,下官也只能早些安排灾民往建州、漳州等处去了。”
他话刚落音,张待、许继宗二人已是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道:“万万不可!”
许继宗急急道:“顾通判何时将请折送入的京中?”
张待也忙问道:“如今府库中的钱粮还能撑多久?!”
孙霖站在顾延章后头,见得这二人的反应,好险没有笑出声来,他连忙把头转开,做一副在认真看顾周围情况的模样,生怕被人瞧见自己嘴角那掩饰不住的偷笑。
顾通判,着实也太会唬人了!
若不是自家从头到尾跟着这暗渠的修造之事,乍一听,恐怕也会被绕进去!
州中哪里花了多少银两来修渠……
明明多是那些个富商掏的钱!
别说富商了,赣州百姓受水患之苦久矣,听说州中要挖渠,一旦沟渠挖好,只要每年好生维护,赣州城内今后便能免了雨水漫灌之灾,只要日子稍微过得去的,个个都愿意出银。
毕竟如今趁着流民在,只要出点银钱就好,早早把暗渠修起来,每年省下那些个被淹坏的东西,都能抵得过自家出的银了。
况且城里人还不用服役!
这笔账,无论横着算,还是竖着算,都是算得过来的划算。
此时的情况,几乎是赣州城里的富商、百姓一同养着流民,还养得兴高采烈,州中左手常平仓与粮仓出粮米,右手府库收银钱,只花费了很少的一点,就将数万流民给留了下来。
而因为流民住宿的营地乃是建在城外,而白日间壮丁已是全数被绑在工地上,其余人流民想要进出州城,都受到极大的管制,城里的百姓几乎没有没有被影响到。
从前只要安抚流民,无论是哪一个州城,必定会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事情,在赣州竟是近乎没有发生。
一旦有人多抱怨两句,就会被旁的街坊打断——流民帮你修着暗渠呢,还不要工钱,一日只吃两顿,忍一忍,哪有好处尽占的!再啰嗦,你自家修去!
一般来说,抱怨的人听到前面一句,十有八九就闭了嘴,剩下那一两个不肯闭嘴的,听说要自家上,多数也就不吭声了。
按着许明说的州中府库上月盘点的情况,便是朝中不肯拨银,想要把这一条暗渠修出个粗略的样子,只要俭省着用,应当也是勉强够的。
偏生顾通判顶着这样一张正直的脸,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太能忽悠人了!
果然不愧是商家出身,这脸上功夫,做得半点都不比士族子弟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