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相遇,顾、张二人都不甚开心。
前者本是带着季清菱上山赏景,一心要两人朝夕相依,在这陌生之处,好好过上两日,谁晓得遇得张家兄弟二人,有了这等半熟不熟的外人在侧,氛围立时就不一样了。
后者一是脸皮不够厚,正如在花天酒地时遇见了债主一般,十分尴尬,又因为弟弟的兔子、野鸡,欠下了对方一个小小的情——虽然不值一提,却也极是不痛快。
两边都不快活,可来都来了,自然也不可能就此下山,只得互相寒暄一回,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回了屋。
张璧先还拉着季清菱的裙子不肯放,被她劝说了几句,又得了应承说改日有空陪他玩,还见顾延章这个“大哥哥”站在一旁,挨得甚近,而自己长兄火气都要从眼睛里头喷出来了,这才不得已瘪了瘪嘴巴,放开了手。
这一回来永昌寺赏玩桃花,张瑚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先还兴致勃勃,已是准备在桃花林中煮水烹茶,好好耗上半日,次日一早,还要去看日出。被这般一搅和,心情再不复先前愉悦不说,张瑚还要想方设法教育弟弟,不让对方闹腾着要去找“姐姐”。
毕竟如果是放在以前,他自是可以把幼弟扔给季清菱,当一回甩手掌柜,可到得现在,若是把小孩子塞给一州通判的妻子,这事情传出去,别人不会说旁的,只会笑话太后的娘家没有家教。
张瑚这两日过得甚是煎熬,顾延章却是身心俱悦。
他难得有机会同季清菱出来散心,半点也不打算被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干扰了。
一行人本来住在寺外的屋舍,不算在佛门里头,他下午便放心地携着人去后头看了半日的桃花,就在桃花林里头伴着缤纷落英,摆了一桌素宴,跟小妻你侬我侬,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吃得林中起了冷风,这才搂着人回了屋。
待得次日还未到寅时,他便把季清菱给叫了起来,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又让秋月等人带了浓浓的姜糖水,去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先是看星星,再是看日出。
两人在一处相处已是九年,虽然中间除却顾延章在延州服役那一段,几乎从未分开过,可真正放开一切琐事,心无牵挂,从早到晚谈情说爱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
今次趁着这机会,两人伴着繁星明月,又伴着晨曦云雾,最后伴着新生之日,寺中晨钟,互相依偎着谈文章,谈美景,说往日,道将来,只觉得实在是又甜蜜又畅快。
虽然山顶风又大又冷,日出被厚厚的云雾遮挡着,都没瞧见是怎么升起来的,在他二人看来,却是依旧美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