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信大和尚把禅房里头的小和尚都打发出去了,才皱着眉毛道:“头一个姓柳的,问子嗣婚姻,我已经照着答了,只后一个,却是单问了一个字,又只问出行,我拿话来牵,她也不搭,走得却是快,是以什么都没能说。”
那知客登时皱得脸都苦了,跌足道:“这可如何是好,银子都全数收了!”
智信大和尚道:“收了多少,退一半回去便是。”
知客脸色极黑,道:“都已是进了肚子的东西,如何还能吐出去。”又道,“罢了,我且自去想办法罢。”
果然出得门去。
季清菱自是不知道禅房之内的一番后续,她带着两个丫头回了厢房,果然柳沐禾已是在里头歇着,却是不只她一个,还有中午在亭子当中遇到的那一个美妇也一并坐在其中,正同柳沐禾说着话。
见季清菱进得门来,她半点也不怕生,先是站起来福了福,接着便笑道:“见过娘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清菱便也回了一礼,这才转头望着柳沐禾,轻声问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柳沐禾点了点头,同那美妇打了个招呼,与季清菱出门而去。
等到得车厢里头,季清菱不由得好奇道:“今日厢房中那妇人是谁?”
“说是京城人士,自称叫做萍娘,来此地求姻缘子嗣的。”柳沐禾并不放在心上,只随口回了一句。
她虽是说着话,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季清菱今日特地让出门去,便是想着问命问话,许多事情,旁人不便听,此时见柳沐禾表情,只觉得有些不对,忙问道:“今日同那智信大和尚问签,可有什么回话?”
柳沐禾勉强一笑,道:“都是些敷衍人的话。”
季清菱立时就住了嘴,不再多问。
柳沐禾想了一会事情,一抬头,便见季清菱一脸忧虑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叫你担心了,实是我不中用。”
季清菱连忙摇头,道:“怎的是这个说法,同你又有什么干系了?”
柳沐禾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晓得说什么了,家里头这样多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嫂,人人婚事都是顺顺当当的,家里头连声争吵也无,不用旁人操半点心,偏生是我,头一回嫁给了王琐,他家好几个兄弟,个个都靠得住,只他一个……这便罢了,可以算得上我运气不好,可如今,已是第二回嫁人……”
“三郎他性子已是极好,为人也体贴,事事同我商量着来,算得上是难得的好人了,本以为以后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谁晓得孩子又没了……”
她面上虽是笑着,那表情却同哭也没有两样,又道:“上回家里头老太太特来寻我说,她见得多了,头一胎保不住的,后头几胎,也未必能顺,叫我早做打算,又同我说了兼祧的事情,我当时已是觉得十分不好,却依旧不放在心上,只今日……是不是问题出在我自家身上,才会事事都不好……”
季清菱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像,也不晓得方才那智信大和尚同对方说了什么,再顾不得旁的,立时就打断道:“姐姐这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罢!”
“子嗣本就是说不准的事情,多少人头一胎不稳,后来照样儿女俱全,大夫说的话你不去听,作甚去听一个路都没多走过几步的老太太的!况且哪有这样挑自家毛病的!”
她越说越急,只觉得眉毛都要烧起来了,道:“姐姐如今父母俱在,六亲俱全,杜官人也是个靠得住的,三十出头,就在京都府里头做推官,将来自是前途无量,这还罢了,又晓得尊重你,体恤你,这样多的好处,你不去看,偏要去看不好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又柔声安抚道:“柳姐姐,你且安下心,和尚说话,有些都是吓唬人的,你若是听得进去了,反倒自己磨自己,倒不如松下心来,杜官人又不催,也不急,你们夫妻二人拿定了主意,这有什么好怕的,老太太到底是个老人,许多事情执拗,只当耳边风,吹过去就不要理了,难道还跟她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