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真娘无知无觉,径直跟了进去。
她只以为时辰晚了,丈夫要休息,特地还走得近些,伸手帮他脱解外袍。
杨义府也不推拒,口中吩咐丫头退下,见得厢房的门关上了,复才对着范真娘道:“且住,我衣服里有一样东西,你先取了出来。”
范真娘依言而行,得了一份未曾封边的信件,问道:“此物当要归置到哪一处?”
一面说着,一面把那书信放在一边,又将杨义府解下来的外袍搭在了床头的架子上,还给他拧了帕子过来擦脸。
杨义府坐在桌边的交椅上,接过湿帕子,面上露出了些微犹豫之色,手上则是半晌没有动作。
屋子里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范真娘虽是满腹心事,也终于渐渐察觉出有些不对来,等到抬头一看,杨义府手里捏着那方帕子,一动不动,眉眼还带着郁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官人这是怎的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范真娘道。
“你今日去岳父那一处,他还好罢?”杨义府斟酌着问道。
听得杨义府这般关心的话,范真娘登时松了一口气。
从前夫妇二人还常常一齐带着女儿回娘家,可前几日开始,也不知怎的回事,杨义府便再不肯去,虽不拦着范真娘,自己却一人留在府中。
范真娘隐隐约约听得母亲说过,好似丈夫去问父亲要差事,给打了回来,怕是两人因此生了隙。
她强打精神回道:“爹爹倒还好,还同娘说眼下比起从前倒是清静,等到此事过了,陪她去金明池看早荷。”
堂堂一国参政,数日前还是呼风唤雨,转瞬之间,已是沦落到只能同老妻去看荷花数蚊子,其中落魄,实在难以描述。
过了几息功夫,杨义府才轻轻点了点头,道:“总是有起有落,看得开就好……”
范真娘回之一叹,道:“从前也有过,只不像这一回一般来势汹汹的。”
范尧臣脾气倔强,行事要强,从前没有少被弹劾过,范真娘从小到大,也不止一回见得父亲请病避朝,然而从未像今次这般闹得厉害,竟是从前往来的亲友,一夕之间,都不见了踪影一般。
杨义府沉默了一会,复才站起身来,取了范真娘放在桌案上的那一封信,又递回她手上,略有些艰涩地道:“这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