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海慢慢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他少有才名,入京虽然不久,在国子学中已经人尽皆知,自觉一个一甲进士似探囊取物,为宰为辅不在话下,世间将任己挥毫。
然而眼下只是遇得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叫他看清了实情。
原来一旦没有了家族在背后支撑,自己也其实不过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而已,毫无作用。
就如同顾简思,即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学,可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韩若海一路顺风顺水,乍然迎上当头一棒,尚不知当要如何转弯,又想到顾简思待人至诚,自己与他倾盖如故,昨日也诺称定要帮忙讨个公道,眼下不过一夜功夫,便要食言,将来如何还有颜面见这挚友?
他抓着笔的手都僵了,依旧毫无头绪,忽然听得门响,抬头一看,原是常安名从外头进得来。
韩若海见对方身边竟是空荡荡的,不曾跟着人,立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简思呢?”
常安名道:“午间杜司业叫去了,说是有事寻他,晚些自会着人送回来。”
韩若海这才放下心来。
常安名走到他跟前,拖过一张交椅坐下,不悦地道:“我本想要跟着一起去,被打发出来了,也不晓得那些个学官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去管那等犯事的,却来管受欺负的,这世间究竟有无公道公理了!?”
他越说越气,又道:“午间简思还特地同我交代,叫咱们帮着看一看,莫要叫同窗闹出什么事来,最好今次不要有半点声响外传,免得大家在学官面前挂了号,若是因此影响了选评上舍,实在不好,又怕污了国子学的名声,叫外人以为学中尽是烂人……他今次受了大委屈,还总想着别人,谁料得到竟是这番结果,简直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韩若海也无他法,只好安抚道:“我听闻杜司业原本在大理寺中任职,为人很是持正,想来另有想法,当不至于此。”
常安名叹了口气,点头道:“只盼如此罢。”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若海,你家中……能不能帮着说句话的?”
韩家实在是赫赫有名,即便韩若海行事已经很是低调,旁人却少有不知道他背景的。
常安名家世普通,自忖帮不上什么忙,此时虽然觉得这般问话很是有几分逼迫,可事关好友,便是厚着颜面,还是开了口。
韩若海本就有七八分的歉意,此时被常安名一问,更是难过极了,道:“我原想给京中长辈写信,只是今次事涉杨度,毕竟是太后家的嫡亲,陛下又才亲政……”
常安名也不是傻子,先前不太懂,慢慢就琢磨出了几分味道,颓然道:“难道此事就这般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