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璎璎,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苏浅璎不语。
宁晔也不在意她是否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他对你一心一意忠贞不二,我也可以为你虚空后宫。”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苏浅璎无动于衷。
“将心比心。”她不看宁晔,语气淡如止水,“我也只有一颗心。”
她的心给了玉初,便不会再收回来。
就如同他的执着一样。
其实这本没有什么对错是非。
左右不过是爱和不爱而已。
“宁晔。”
苏浅璎低头走在里侧,轻轻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与你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哪怕是时局需要,你我立场相悖,那也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上的对立。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已将我逼至绝境。”
宁晔看着前方,语气淡静。
“璎璎,你有你的康庄大道。我却早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我,别无选择。”
苏浅璎默然。
宁晔又道:“你说得对,我一直在逼你。逼你…恨我。可即便是这么微薄的感情,你也吝啬于给我。璎璎,以前我总以为,我之错过了十年,可你总是一次次的让我明白,我错过的…竟然是一生。”
苏浅璎沉吟半晌,道:“那是因为,你将自己的一生,定义得太过狭隘。你本有更多的选择,却画地为牢,困守一方。”
“是。”
宁晔微笑,“所以,我走不出来了。”
苏浅璎低头不语,心里有些烦闷。
这个世上最难还的便是情债,她一点都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尤其是宁晔。
看出她的精神恹恹,宁晔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走吧,我带你去九重楼阁。”
……
九重楼阁,皇宫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阅尽整个长京的风光,甚至更远…
可再远,也窥测不到东南方,那个刚历经内忧外患的国家,是否还能恢复从前的锦绣繁华。
苏浅璎打开骨灰罐,灌口倾斜,迎着风,灰白色的骨灰便四散开来,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宁晔站在她身旁,漠然的看着这一幕。
“其实你不该带她来这里。任何一个国度,皇宫都是一样的,四面宫墙,像个牢笼一样,丑陋阴暗,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苏浅璎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骨灰罐,道:“她一生悲凉,荒诞的出生,被道德谴责的身世…她本没有错,却无法承受这样凌乱的人生。她所信任的,依赖的,一直为之努力的,都成了笑话。所以她选择了死亡。但我相信,她心中依旧还保存着那么一丝柔软和温暖。她不想呆在那个让她觉得肮脏耻辱的国度,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走向她期待的自由和向往。”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使命,但是,每个人这一生中,如果连一次自我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岂非太过凄惨?”
宁晔不置可否。
苏浅璎仰头,道:“希望她能在这一片天空下,安息,沉睡。”
她仿佛看见,半空中,一个幻影渐渐凝聚成形,眉目如画,温婉娴静,笑意如水。
一如初见。
苏浅璎颇有些感触。
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渺小得那般的不堪一击。
她转身,慢慢的走下九重楼阁,踩在积雪覆盖的地面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宫门。
宁晔一直在高楼站着,直到她的背影从自己的眼里消失。
……
三日后,一个消息传来。
前些时日大雪不停,有辛一带积雪不化,形成了一座座雪山,终于在腊月十九那一日,雪崩。
朝堂之上,萧怀离躬身禀报道:“有辛那边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那一带山脉不多,冬日大雪弥漫积雪覆盖也是常态,却从未出现过雪崩的现象。这一次,却是有人事先将那一带的山脉挖空,以至于无法承受积雪,才会连同山脉一起崩塌。更奇怪的是,那一带的居民,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的提前迁移,所以并未造成伤亡。”
“微臣已派人仔细查过了,据迁移的百姓口供,的确是有人提前给他们放了消息。原本他们不信,但在腊月十六那一日晚,听到雪山崩塌的声音,这才迁徙移居别处。”
宁晔高座殿堂之上,至始至终神色无波。
“有辛地处重音中心地带,雪崩虽没有造成伤亡,却将沿途各个要道全都堵塞。以至于来往贸易无法通行,如果再下雪的话,那一带就会形成自然天堑,将重音划归南北。不但治理困难,而且还会因为交通不便而物资匮乏,甚至会影响到明年的农作物生产,灾荒…即将接踵而来。”
这是一个噩耗。
有辛那一带富庶,盛产织锦茶叶,稻米丰盛,还曾发现过盐矿。
最不缺的就是富商。
往年上缴国库的税收,比之其他城市数倍还有余。如今因着雪崩,造成的影响何其重?甚至还会导致整个重音经济衰退下降,饥荒灾荒,更甚者还会引起百姓恐慌暴动。
难以预料的后果让朝臣人人色变,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才停战不久,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再出现自然灾害,经济之危,岂非雪上加霜?”
“是啊,而且山崩了,再加上大雪,很容易形成泥石流,届时必定淹没城镇村庄,即便无人伤亡,道路垮塌城镇摧毁,灾民各处逃窜,会造成大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