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开始了,首先打响的是滹沱河东岸的偏师战场,走小路近道北上的隋军偏师谢子冲部刚来到距离雁门城十里处的位置,前方马上就射来了狂风暴雨般的弓箭,同时路旁的山上也有大量的乱箭滚木落下,再紧接着,大批的突厥军队也就打着火把出现在了隋军偏师的前方和右旁高地上。
还好,隋军偏师在开战之前就知道此行必然会遭到伏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应变准备,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谢子冲一声令下,隋军将士立即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大步向着来路撤退,并没有出现突厥军队所期望出现的混乱崩溃场面,但突厥军队也不肯放过这个全歼隋军偏师的机会,立即大步发起追击,狭窄的滹沱河东岸也顿时变得喊杀震天,战鼓号角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走西岸宽阔大道北上的右武卫隋军主力,也在距离雁门城西门只有十里的位置遭到了伏击,借着夜色埋伏在突厥营地北端的突厥军队两路出击,一路直接冲击隋军侧翼,一路冲向隋军通往雁门城的道路当道拦截,同时突厥营地的西面也一军杀出,先是抢占道路切断隋军归路,然后直接杀向隋军背后。之前还漆黑一片的突厥营地北面开阔处,也迅速变得火光通明,密密麻麻的火把直接以数万计,把营北开阔地映得明如白昼,喊杀声与马蹄声也远比。
考验刘长恭应变能力的时刻到了,但好在朋友们都知道,咱们的刘大将军打硬仗苦仗那是三流水平,临阵逃命那却是一等一的高手,还没等突厥骑兵杀到面前,刘长恭就已经下达了逃跑命令,还安排得颇为仔细,大吼道:“弟兄们,中埋伏了,但是别怕,跟着我的帅旗逃!贺兰宜,你殿后!”
大吼着,刘长恭带头拨转马头,直接冲向了雁门城东北面的开阔无敌处,他的将旗紧紧跟上,右武卫将士则在刘长恭的旗帜下发足飞奔,全力逃命,刘长恭的副手贺兰宜则率领一支右武卫精锐队伍殿后,掩护着主力向东北方向逃命,上万大军临阵撤退,露出屁股给突厥军队踢砍,却几乎没有多少凌乱,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慌,屁股后带着滚滚黄砂逃得飞快,有条不紊仿佛当年的崤函道逃命战再现。
还没接战隋军就已经开跑了,突厥军队在没有什么斩获之余当然也不肯罢休,主持这个伏击战场的突厥大将那伦不断呐喊咆哮,催促三路突厥全力追赶,赌咒发誓要把这支隋军队伍全歼消灭,一雪数日前偷袭隋军营地几乎全军覆没的奇耻大辱。三路杀出的突厥也个个争先,人加鞭马加蹄,如同三道洪流潮水,势不可挡的冲向败逃中的隋军队伍,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远离了突厥营地。
虽然与两个战场都是相距十里,但是站在雁门城上,光是看到火把的移动方向和听到的喊杀声音,宇文述、来护儿和裴仁基等隋军老将就已经明白自军已经遭遇了埋伏,倒是后来赶上城墙的樊子盖和裴蕴等文官探头探脑,倾听张望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间樊子盖还向来护儿等人问道:“宇文将军,来将军,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的援军有没有机会冲进城来增援?是否需要出城接应?你们怎么不说话,陛下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啊?”
宇文述和裴仁基等老将都是铁青着脸不说话,惟有来护儿重重一拳砸在了箭垛上,脸色青黑的咆哮道:“陈应良怎么用兵的?两路援军怎么全部中了埋伏?”
“我们的援军中埋伏了?”裴蕴等文官个个脸上变色。
来护儿铁青着脸点头,道:“都中了埋伏,而且两路援军的情况都很危险,都有很大可能全军覆没!而且我还敢肯定,陈应良的增援计划提前暴露了,突厥军队早就有了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不然的话,突厥军队连我们的援军退路都立即切断。”
听到这话,裴蕴等文官脸色更苍白了,倒是陈丧良的老伯乐樊子盖面露诧异,问道:“来将军,你刚才说什么?陈应良小子的增援计划提前暴露,突厥军队早有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
见来护儿点头,樊子盖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和焦虑,反而还笑出了声,鼓掌笑道:“好!突厥中计了!这雁门之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解除了。”
这次轮到来护儿和宇文述等沙场老将傻眼了,裴仁基还直接问道:“樊尚书,你不是说笑吧?分明是我们的援军被突厥伏击,你怎么反说是突厥中计?”
“裴大夫,你太不了解你那位远房侄子了。”樊子盖放声大笑道:“陈小子是什么德行,老夫非常清楚,在战场上比泥鳅还滑,比狐狸还精,从来就只有他占便宜的份,没什么人能在他的手底下捞到半点好处,这些突厥蛮夷碰上了他,只有被他活活玩死的命!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突厥那边就要倒霉了!”
隋军文武面面相觑,全都对樊子盖这番话将信将疑,樊子盖则又笑道:“没事了,我们去向陛下回报吧,就说我军进展顺利,只需耐心等待,突厥军队今天晚上就能败走。”
没人敢搭樊子盖这话的茬,包括陈丧良的靠山裴矩和裴蕴都是如此,与老裴家敌对的虞世基和封德彝等人还说道:“樊尚书,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现在我军中伏,你却要我们向皇帝陛下禀报,说我军进展顺利,今夜必胜,我们可没有这个胆量。”
“那老夫单独去向陛下禀报就是了。”樊子盖对自己亲手提拔的陈丧良倒是充满信心,一边真的掉头回城,一边说道:“老夫敢拿项上首级担保,我军今夜必胜!”
…………
与此同时,正在缓缓北上的隋军第二路江都勤王军也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对,再经过斥候确认突厥营地北面发生战斗后,王世充倒是没有犹豫,马上就下令全军加速北上,去救援遭到伏击的隋军先锋刘长恭部,但王世恽和王仁则等副手却有些担心,都向王世充说道:“郡丞,是不是悠着点?战场位置对我们十分不利,突厥那边的兵力也还是十分雄厚,我们这时候冲过去,被突厥包围了怎么办?”
不称职的岳父王世充当然也不想拿自己的本钱去冒险,也多少犹豫了一下,但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军队伍簇拥在中间的保护的谯彭隋军后,王世充还是无可奈何的喝道:“少废话!依令行事!再有,注意保护谯彭勤王军,不能让他们与敌人接触!”
王世恽和王仁则等人无奈,只得老实传达命令,靠着王世充对军队的重视,之前一直以步行速度行军的江都勤王军也立即迈开了大步,全速冲向北面,同时在军事方面勉强靠得住的王世充也不断下令调整,安排了大量军队保护谯彭隋军,倒也还算十分难得的先人后己了一把。
两军斥候象发疯一样的奔走在南北道路上,距离稍近的始毕可汗首先收到江都勤王军加速北上的消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始毕可汗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决定,下令道:“传令全军,紧守营地,倘若蛮子攻营,打回去!谨慎作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营作战!再有,传令拓羯营地,让他们即刻备战,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始毕可汗的命令迅速传达突厥全军的同时,刘长恭和谢子冲二军果然遭到伏击的消息,也终于通过斥候快马的传递送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听到这消息,正在啃指甲的陈丧良神情异常严肃,半晌才吩咐道:“继续打探敌情,随时来报。传令云定兴,继续原地侯命,按照原计行事!”
传令兵飞奔出去,陈丧良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李渊,发现他终于无法遏制的流露出了紧张神态,坐在旁边连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陈应良不由微微一笑,道:“李大使,轻松些,这才刚开始,你的二公子究竟有没有背叛大隋朝廷,我们还要过很长时间才知道。”
李渊斜了陈丧良一眼,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