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赵王忙板起了脸,厉声道:“这是谁教陛下的?”
他突然一喝问,那哄着小皇帝的宦官已是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惊慌失措地拜倒道:“奴才……奴才……不知,奴才该死!”
赵王铁青着脸,忙向太后道:“娘娘,臣弟以为,陛下该读书了,朝中多有一些德高望重、满腹经纶的栋梁之才,娘娘何不择选几个,令其辅佐陛下读书呢?陛下虽然年幼,可耳濡目染之下,想来也可贤明一些。”
显然,对于赵王而言,陛下如此暴戾,若是传出去,不免会使百官失望,眼下陛下虽然才三岁,论读书,是早了一些,不过一旦皇帝要开始读书,就要挑选出一些人来教导,这些人,将来都会是皇帝身边信得过的人。
珠帘之后,太后淡淡道:“此事,哀家自有主张,等哀家选几个贤能之辈吧。”
这显然有拖延的嫌疑,陈贽敬的眼眸闪了闪,随即道:“臣恐陛下身边的宦官,不知天高地厚,影响了陛下的心性。”
其他几个大臣,若有所思,似乎也觉得皇帝不该日夜由一群宦官伴着,那兵部尚书陈铭也忙道:“臣也以为,理当择选贤明的大臣,教导陛下。”
其他人纷纷道:“臣附议。”
也有几个人默不作声,似乎觉得此事,没有表面这样简单。
珠帘之后的太后似乎沉吟了一下:“姚卿家,你来拿主意吧。”
姚文治乃内阁首辅大学士,被太后点名,他徐徐而出,老成持重地道:“老臣以为,赵王所请,很有道理。不过臣又以为,帝师的人选,却需慎之又慎,所以尚需从长计议。”
对于这种事,陈凯之只能安分地做一个旁观者,自己人微言轻,实在没有说话的必要,只是他心里对这小皇帝的印象冷到了冰点。
不过这时,听到姚文治的话,他不禁佩服起姚文治了,这……真是老狐狸啊,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珠帘后的太后便颔首道:“既如此,那么就好生择选帝师的人选,交廷议好生议一议,姚卿家说的不错,这是非同小可的事,定要仔细。赵王,你看如何?”
一句话,就堵住了陈贽敬的嘴,陈贽敬也只好道:“娘娘圣明。”
众人这才缓缓告退而出,陈凯之地位最低,只好等他们依次退出去,才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的后头,离殿之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竟大胆地回眸,看了一眼已被人抱起也要走的小皇帝。
那小皇帝吸着鼻子,似乎已经忘了要杀死陈凯之的事,他的无心之言,又或者只是小孩子显摆自己威严的方式,却令陈凯之莫名的感到一种恐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距离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近,这种感受,实是细思恐极,他不由在想,若是皇帝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成人,当皇帝开了金口,是不是自己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最后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心里久久不能平复,陈凯之回过头去,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徐徐而行,却是发现,陈一寿故意放慢了步子,和他一起走在了后队。
陈一寿捋须,显得有些嗔怒地道;“好好练你的兵……”
“啊……”陈凯之呆了一下。
陈一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还想装聋作哑了吗?看你自己惹来的大祸。”
陈凯之终于知道陈一寿所谓的大祸是什么,现在兵部已经表扬了自己,钱粮也都已经给了,接下来,若是勇士营惹出任何麻烦,又或者到时候这勇士营还是一滩烂泥,这一切的责任,就都是陈凯之的了。
陈凯之反倒笑了笑道:“陈公,下官做任何事,一定会做好。”
陈一寿摇了摇头,突是沉默,良久,他叹口气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和你这般,可是……也没少吃亏,总算运气尚好,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好运气,你好自为之吧。”
他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似乎已经料定了陈凯之要栽这个跟头了。
陈凯之带着满腹的心事出了宫,又回到飞鱼峰上,却见山门这里,竟早有人在等候自己了。
“陈贤弟。”来人竟是钱盛。
钱盛一看到陈凯之,目光一亮,加急的踱步而来,朝陈凯之行礼。
陈凯之忙回礼道:“钱兄怎么来了?走,上山去坐一坐。”
钱盛摇摇头道:“不了,此次愚兄来此,是向贤弟告辞的。”
陈凯之诧异道:“怎么,殿下要回国?”
“是。”钱盛毫不犹豫地点头:“那镇海预备要回大凉了,愚兄思来想去,想和他一道返国,大陈,终究不是愚兄的故乡,何况在故国还有愚兄的妻儿,该面对的,还总是要回去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