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侧目看了慕太后一眼,娥眉淡淡挑了起来,徐徐开口:“你说罢。”
慕太后此刻猜不准太皇太后的心思,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如实说道:“陈修撰保护母后,这便是天大的功劳,母后是万金之躯,这救驾之功,在臣妾等子女们眼里,便是天大的功劳,依着儿臣看,理当重赏。”
太皇太后毫不犹豫道:“这话哀家听着好。”她笑起来:“是啊,那刘壁,当初也是有功劳,可结果呢,朝廷不但没有给他应有的赏赐,竟还让他受了委屈,这天底下的臣民,为皇家效忠,宫中若是将其视作是理所应当,迟早,是要出大篓子的。现在陈凯之的功劳,哀家看就很不小,哀家本不该来干涉朝廷的事,可事涉到了陈修撰,哀家不管也不成,依着哀家看,不如封侯,如何?”
封侯……
这确实已算是重赏了。
太皇太后这是大手笔,大陈的爵位,乃公侯伯子男,可这爵位也不是轻易给的,譬如一般的伯爵,那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或者是立下大功的将军,都不可能授予,而侯爵比之伯爵,又要高上一个级别,至于公爵,除了开国和国家危难的时候敕封过几个,其他时候,想都别想。
所以某种程度,这侯爵已是寻常爵位的顶点了。
大陈的爵位,并非只是混吃等死的爵位这样简单,譬如侯爵,就有了开府的资格,朝廷给予的钱粮不少,甚至允许你建立侯府的卫队,甚至允许你养你的门客,一般的侯爵,可有门客五十人,卫队的规模可在五百人上下,除此之外,朝廷还会格外开恩,授予田庄,而这些田庄,俱都是免税的。
有了门客,有了卫队,有了钱粮和田庄,朝廷一般都会给你一个差遣,大多数侯爵,都会在军中效命,或者钦差督办某某事,对于功臣,大陈倒是舍得,至于功臣遭杀戮的事,这等事并不常见,倒不是因为宫中不忍,而是因为不能,当今天下,群雄并起,当初北燕的天子,诛杀了功臣武子曦满门。
据说自此之后,再无将军肯奋力效命,更没有门客愿意投奔了,这也是北燕由盛转衰的起始,以至于现在被倭人打的灰头土脸。
这时,有人站出来,反对道:“老祖宗,臣以为,不可。”
太皇太后听到有人反对,不禁皱眉,朝这人看去。
此人太皇太后有一些印象,是个宗室,乃是辅国将军陈武。
这陈武历来胆子不大,想不到今日,居然敢顶撞自己。
太皇太后自然有些不悦,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并没有恼,而是面带微笑的反问道:“噢?有何不可?”
陈武哭笑不得的道:“陈凯之,已录入了银碟,抬进了宗室了。”
太皇太后一愣。
进宗室了?
她不禁道:“怎会有这样的事?”
慕太后定了定神,现在自己的儿子立了大功,她在没有确定太皇太后心意之前,自然不敢如实相告,毕竟母子还未相认,所以此时,她即便心里有些慌乱,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徐徐对太皇太后说道:“陈凯之从前,便立下不少功劳,何况,文武双全,实是朝廷难得的栋梁,儿臣听说,他出自颍川陈氏,那么,就定是宗姓无疑了,既然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何况,此番他迎驾,听说已是为了保护母后战死,儿臣怜悯他的忠心,更怜悯他的才干,心里想着,既是身死,又念他父母早亡,自幼失孤,最可怜的是,他还年轻,竟没有留下一个子女,实是凄凉,于是便自作主张,将他抬进宗室,也算是告慰在天之灵。”
太皇太后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
其实细细一想,陈凯之若是战死,父母不在,又无儿女,真的算是孤魂野鬼了,这时代,最讲究的是人似死之后,有子女祭奠,若是没有,是极凄凉的事,而一旦成了宗室,便要在历代先帝的陵墓附近葬下,宗令府会有专门的人进行祭祀。
太皇太后不禁微笑:“难得,很难得,难得你有这心思。”看着慕太后的双眸里满是赞赏之意,随即她又道:“一旦入了银碟,便是宗室之身,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可既然陈修撰还活着,他也依旧是宗室,哀家说的,没有错吧,来,诸卿们都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