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湾里规矩向来严,这几个丫头敢这样放肆,摆明了就是老夫人授意的。
对于老夫人,诺雅现在也没啥好说的,真心地疼她,当成个闺女一样疼。但是这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铺天盖地的什么《女德》《训诫》里谆谆教诲,这当人家媳妇儿的,就要把自家相公当成神一样供起来,自己怀孕不能伺候,则应当自觉地给相公解决这些难言之“瘾”。
世间莫说婆婆,就算是亲娘,她们也会这般教导自家出嫁的闺女,暗中授受纪婆子这样的法子,以此为荣。更何况百里府一向人丁单薄,老夫人盼着子孙满堂,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大道理诺雅都懂,心里就是有些微词,不太舒坦。所以极少往海棠湾走动。
她听说,当年老将军与老夫人成亲许多年了都一直没有子嗣,再加上边疆战事频繁,老将军出征塞外,断断续续,一打就是两三年,两人聚少离多。老夫人急得嘴上的火泡一直都不消停,就是害怕上边的老太君给老将军纳妾室,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可惜许多年都没有动静。老太君也算是仁至义尽,她自己才实在沉不住气,主动找老太君请缨,要给老将军安排两房妾室。
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办法,七出之条中男人最理直气壮的一条就是“无所出”,一旦休回家去,一辈子也就完了,除了尼庵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所以只能忍痛割肉。
好在老将军硬气,不像百里九这样没脸没皮的,再加上战事没完没了,他体谅老夫人独自支撑将军府的难处,就往府里送了一封家书,大发雷霆,义正言辞地将她训斥一番,让她不要耽搁别人家的大好年华,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老夫人听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求之不得,心思自然大好,气顺了运气也顺。后来老将军班师回朝,不出两月就有了身孕,一举得男,诞下百里九,纳妾之事就更加没有下文了。
老太君是开明的,一生也没有给老夫人添个堵,你说,老夫人她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想想?
她心里不舒服,偏生对方又是自己敬重的老夫人,令诺雅真的极是左右为难。她又不想当着百里九的面发牢骚,做那煽风点火挑拨的小人,自己坐在一念堂怄了半晌气。
但这事情抹不开脸面不行啊,一旦老夫人一声令下,几个丫头群起而攻之,霸王硬上弓,百里九正火冲了脑子,半推半就地成就了好事儿,她林诺雅找谁说理去?
这大户人家的儿媳妇真不是人干的活,自己这还是遇上了一个知冷知热又开明的婆婆,若是再碰上个三天两头立规矩,让你晨昏定省,在跟前端茶送水伺候的,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这有些话呢,诺雅不能直着说,还是要百里九出面才是。
诺雅命管家寻了四个面皮白净俊俏的丫头,好生穿戴装扮了,就在一念堂门前立着,一见到百里九就殷勤备至地上前,捶腿捏肩,端茶递水,令百里九受宠若惊,而又毛骨悚然。
他灰溜溜地逃进屋子里,诺雅正在偷偷学做小衣服,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委实有点惨不忍睹。
百里九将她手里的小衣服拽过来:“夫人哪,咱那舞刀弄棒的手真心不适合玩这绣花针那,好生生的衣料都被你糟蹋了。”
诺雅最听不得百里九这样冷嘲热讽自己,尤其这是自己一上午的心血。她鄙夷地打量百里九一遍:“我这粗人不一样能做得九爷的细活。这针比你的粗多了。”
九爷瞬间被自家夫人流氓大气的豪言壮语吓到了,呆愣片刻,掩面啧啧叹道:“夫人,你肿么可以这样无耻?会带坏了我百里九的儿子的。”
诺雅颇不以为然:“就冲着九爷的风流性子,铁杵磨成绣花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家儿子那是你的种儿,若是果真随了你,你这脏水也不能往我身上泼啊。”
百里九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她是指桑骂槐呢。不过最近,自己恪守妇道,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倒是门口那几个丫头,不对劲,明显是圈套,自己坚决不能中计。
百里九一脸哀怨地道:“我倒是想从早到晚地磨呢,夫人你肯吗?”
诺雅立即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我倒是想你从早到晚地磨呢,你行吗?”
“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要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老汤头说了,顶多再有两月,孩子就稳当了。”百里九贼眉鼠眼地威胁道:“老实交代吧,你门口整那四大门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诺雅色眯眯地笑:“九爷的眼光是极好的呃,你给看看,那四个丫头哪个适合做通房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