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仰头道:“欲休先嫁,皇上您教八哥学舌,撺掇诺雅休了我,那总是要先将她嫁给小九才算。”
没想到又被他在这里钻了空子,楚卿尘抬抬手:“罢了罢了,遇到像你这样死缠烂打而又一毛不拔的人,朕也委实头疼。”
百里九立即顺杆往上爬,站起身来,嬉笑道:“像我这样的人,皇上除了宠着,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楚卿尘扭头对身旁礼部尚书道:“宣读册封圣旨吧。”
礼部尚书上前,从云盘中捧起圣旨,缓缓展开,对着台阶下的诺雅朗声道:“慕容诺接旨。”
诺雅上前两步,跪倒丹樨,俯首听宣。
尚书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赵郡侯之女慕容诺柔嘉居质,淑婉有仪,谦恭厚德......”
后面的咬文嚼字,百里九与诺雅就听不懂了,左右都是昧着良心夸赞诺雅温婉娴淑,品德高雅的句子,诺雅与百里九也都昧着良心听了,只眼巴巴地盼着,尚书终于冒出一声拖着长音的“钦此”,诺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叩头领旨谢恩。
礼部又将宝册与蝶鸯印珍而重之地递交到诺雅手中,百官躬身齐贺。
诺雅隐约听到自己受封的好像是什么圣一品长公主,并不懂其中有什么玄机,百官们却是暗自惊叹,这圣一品岂非寻常?不同于普通公主或者长公主,只是一个名号,享受朝廷俸禄,这圣一品长公主进宫可掌权,罢免皇上妃子,出宫亦受百官跪拜,参政也不算逾距!而且,天下间只跪皇上一人,皇后都不用放在眼里!何等的威风?!
一个青楼厨娘,被抬进将军府做姨娘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谁曾想到,短短一年的时光而已,竟然一次次创造出惊人的奇迹,一跃而成为贵不可言的圣一品长公主!
除了她屡次立下的汗马功劳,更多的,还是她在这位少年帝王心目中的地位,悍然不可动摇!
吃惊的,自然还有百里九,他也没有想到,楚卿尘竟然会这样册封,呆立在原地,暗道几声“我滴个乖乖”,俄尔心中又有不忿:诺儿尚且还有一大家子需要照料,哪里有空给你协理宫务?
楚卿尘缓缓扫视脚下,最终目光定格在百里九的身上:“虽然小九小气,没有带来聘礼,但是我这个做皇兄的,嫁妆还是必须要准备的。”
百里九心里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冲着诺雅叫嚷:“老娘还在府里等着拜堂呢,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赶紧回了,吉时耽误不得。”
诺雅立即会意,冲着楚卿尘福身一礼:“谢过皇兄厚爱,那嫁妆我们暂时也用不着,您先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楚卿尘也不勉强,摇头宠溺而又无奈道:“果真女生外向。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朕就留着给小外甥做满月礼。相信小九真正洗上一个月尿布,肯定就迫不及待地找借口往外跑了。”
这话百里九在下面也听了个清楚,扬声催促诺雅:“恁小气,做皇帝舅舅的,玉如意,长命锁不送也就罢了,哪有送礼送个铁疙瘩的?你还恋恋不舍地做什么?”
诺雅转过头来,对着百里九回眸一笑:“那你可要接好了!”
百里九还没有来得及劝阻,诺雅已经足尖一点,从天坛之上御风而行,衣袂翩跹,犹如轻盈的穿花彩蝶一般,从顶端飘然落下,径直扑进百里九的怀里。
百里九结结实实地抱个满怀,提着的心才放下来,掂量掂量:“看看你这出息,这几日肯定没少吃我大舅哥家的好东西。这样重,我那花轿是否能承受得住?”
诺雅揽紧他的脖子,斜睨那些金雕一眼:“谁若是偷懒不出力,回去就把它宰了炖汤。左右以后大楚太平盛世,干脆就卸磨杀驴好了。”
百里九无奈地抱着她往喜轿走,仍旧碎碎地唠叨:“这话可乱说不得,万一皇上听了去,杀了你夫君这头驴就不好了。”
眼看两人果真要乘坐喜轿飞走,可把一旁的老将军吓了一个够呛,面对着千军万马压境面不改色的他吓得面色苍白,忙不迭地上前劝阻:“小九,你怎么这样胡闹?诺儿如今还有身孕,岂可以这样冒险?”
百里九脚步一顿,想想老将军考虑得周全,自己委实有些大胆。
诺雅兴奋难捺,一时忘形,见了老将军,羞窘地落下地来,有些不情愿,但是又不想驳了老将军的面子,勾着头,有些委屈地“嗯”了一声。
就这委屈哒哒的一声轻“嗯”,可把九爷心疼得够呛,他对老将军点头顺从道:“父亲言之有理,我这就将这群畜生哄走。”
言罢打了一声呼哨,盘旋在上空的金雕各就各位,一个俯冲,就将喜轿稳稳当当地抓了起来,缓缓升了上去。
老将军这才放下心来,对百里九训导道:“以后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要稳重一些。”
百里九老老实实地点头,暗中挠挠诺雅的手心,冲着老将军嘻哈一笑:“最后一次。”
说完还不等老将军反应过来,一抻诺雅,揽住她的腰,足尖一点,两人瞬间凌空而起,如比翼彩蝶,翩然落于喜轿之内。喜轿极明显地向下一坠,然后又稳稳当当地起来,驮着两人径直向宫外飞去。
老将军劝阻已经是来不及,暗中捏着一把冷汗,紧张地盯着喜轿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犹自踮脚,急如热火蚂蚁。
楚卿尘迎风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那抹盛世海棠色凌空而去,与自己渐行渐远。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虚无缥缈,秋风飒飒里,满身萧索,那份落寞凄清就永远地定格在了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