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冈站在案前,目光向在座的众学宫弟子扫去,所及之处,众学子皆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之对视。众人心情极为忐忑,庚良开罪了彭铿氏大人,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谁也不敢再替他说什么好话,唯恐触动彭铿氏大人。
可是彭铿氏大人为何要让众学宫此子辨析庚良之罪呢?他本人开口就可给庚良定罪,哪怕当场宰了庚良,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但别人若指出庚良有何罪,话如果传出去,恐会得罪庚良之父,说不定还会得罪宗室势力。
侯冈见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便随手点了一人道:“海辰,你来说。”
那位叫海辰的学宫弟子起身先行一礼,硬着头皮答道:“忤逆尊长,大不敬;当受鞭笞,逐出学宫。学生所答尚有未尽之处,还请侯冈大人指教!”
庚良有何错、当受何罚,他倒是都答出了,这位海辰倒也机灵或者说狡猾,他当然清楚庚良之罪远不仅如此,开罪了彭铿氏大人想不送命都难,但他不想自己亲口说出来。所以他承认所答未尽,又抖了个机灵,向侯冈请教。
假如是侯冈大人说出来,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侯冈却没有理会海辰的小心思,摆手道:“你且住!烟起堂,海辰所言有何未尽?”
那位名叫烟起堂的学宫弟子起身行礼,还悄然瞪了海辰一眼,心中暗道:“叫你抖机灵,结果侯冈大人问到我头上了!”同时开口答道,“行凶伤人,当受斩刑;但行凶未遂,可罪减一等,受杖刑。学生愚钝,所言亦有未尽之处,也请侯冈大人指教!”
他是有样学样啊,当场效仿海辰,虎娃闻言却微微眯起了眼睛。侯冈脸色一沉。郑重道:“这里是学宫讲堂,并非各城主以及国都理正大人问案裁断之处。巴原才俊入学宫受教,要学国中礼法、明辨事理是非。
庚良有何罪、当受何罚,不由尔等裁定。就算为其开脱或想赦免之,也不能由尔等做主,只管明言便是。讲堂上论礼法是非,尚不能尽言明辨,那世上还有能说理的地方吗?海辰、烟起堂。你二人入学宫已近一年,却学未能有所成,或成未能有所用。这是我的过错,当弥补!”
说到这里,他转身朝虎娃低道:“彭铿氏大人,海辰、烟起堂不配为学宫弟子,我请求将他们即刻驱逐。”
虎娃淡淡道:“准。”
侯冈又转身朝门外道:“阶卫将军,即刻命人将海辰、烟起堂带出学宫,送他们去居所收拾随身之物,日落之前必须离开。已不再为学宫弟子。”
学宫有军士把守门禁、维持秩序、保护众官员与学子,并防止有人滋事捣乱,这些军士称为阶卫。阶卫将军就是其头目,手下管着十名学宫阶卫。
别看只管着十名军士,但学宫为诸正官署之一,品轶非常高,这个看门的头头也享四爵,与城廓兵师相当,在武官中勉强可称一声将军了。但这位将军所掌握的实权远无法与城廓兵师相比,更无法与战场上指挥军阵的将军相提并论。平日除了安排属下军士轮值看门,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学宫中拉架劝架了。
阶卫将军正守在讲堂门外,听见命令赶紧带了四名阶卫进来,欲将海辰与烟起堂带走。海辰和烟起堂当当场变色、后悔不迭。跪地乞求彭铿氏大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千万莫要将他们逐出学宫,方才所言未尽,他们不仅要说清楚,更要庚良平日所犯诸多的罪行
虎娃没说话,却看了西岭一眼。西岭上前呵斥道:“你二人若真是糊涂。那无非是不配为学宫弟子;但心中明知却不言,又怎有脸求饶?众人皆听得清楚,今有巴国子民海辰与烟起堂,欲举报庚良所犯诸多罪行。
阶卫将军,你派四名阶卫将他们送至居所、收拾随身物件,然后再将他们送到理正大人那里报案吧。学宫中不需要这种弟子,但他们若在理正大人那里举报有功,说不定会受到国君的奖赏。”
不论这两名学宫第子如何哀求,还是被阶卫给架出去了,他们不仅被逐出了学宫,应他们自己当众的“要求”,还要被送到理正大人那里去举报庚良所犯的诸多罪行。西岭同时也派人去通知了理正署有司官员,那两人想不去都不行。
学宫考校弟子,让他们答,他们缺故意不好好答,礼法是非尚不能明辨,结果被逐出了学宫,却又哭着喊着要举报庚良所犯诸多罪行。举报罪行的事情可不归学宫管啊,再说他们已经不是学宫弟子了,就送到理正大人那里去吧。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早就知道彭铿氏大人厉害,今日算是见识了。今日不仅是在考校众学宫弟子,也是在考校学宫官员啊。但说彭铿氏大人的手段有多狠,却又不好说,因为人家只是坐在那里,让众人论析庚良有何罪,其余话事可一句都没说。
如果虎娃举一个虚构的案例,或者古时曾生的、与众人无关的例子,海辰与烟起堂或说能说得头头是道,但虎娃要他们论的,偏偏就是刚刚生在眼前的事情,这两人便起了别的心思,想抖机灵却抖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