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浓浓。
楚华容凤眸幽暗。方才男子的一言一行,无一不表明着他与轩辕禛关系不一般,两次针对她,无非是因为轩辕禛。
而除却这两次的针对……
“你在想什么?”见夯墙上的楚华容全无下来的打算,亦无开口的迹象,男子眉宇轻皱,原就黑沉的面容,更是笼罩上了一层灰。
阴声阴气。
绝对令楚华容讨厌的语调,楚华容回神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眸光夹杂着几许考量。
她盯紧他,不过是因着他送来的布条,是她目前唯一可疑的线索,而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想岔的可能性很大。
只不若……
楚华容勾唇一笑,忽如其来的和煦脸色令阴柔男子微怔,尔后更是在一干守卫拔刀相向的情势下,从容跃下夯墙。
唰唰唰。
排排守卫腰间的兵器陡然出鞘,雪白的剑身,在烈日下折射着绝对的寒光,冷意慑人。
“容儿,你想做什么?”
见楚华容突然转身踏入对方守卫范围,楚华扬心一紧,顾不得心中诸多疑惑,亦未多想丝毫,直接跟着跳下,紧随其后的同时,不由问了一句。
楚华容未回话,仅是笑着脸,在其守卫警惕眼神的问候中,朝那顶立与大门中央的锦衣男子行去。
那一脸轻松的表情,跟楚华扬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亦与随他们两人而来的隐卫凝重的表情有着云泥之别。
暗地里,或躲在百米之外的酒楼屋顶,或隐在数尺之外的高木上,或攀附在街边小屋人家的屋檐的数十名隐卫,各据各地,从各个角度紧锁住破陋小院的一切。
在看到包围楚华容被万蛇包围时,毛骨悚然之余,便仅剩对自家王妃的担忧。
待看到楚华容轻而易举地消灭小蛇时,心倏然放缓。
隔得太远,听不清几人的对话。隐卫只能用眼前所见判断院中情势。
原本放下的心,在看到楚华容重新跃入小院时,瞬间提起,那暴露在外的眼睛,更是一片凝神。
其中的紧张疑惑之意,丝毫不下于楚华扬。
王妃此番行径,无异于是羊入虎口,这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小院里,楚华扬不知同来的数十名隐卫心中困惑,只晓得楚华容愈是靠近那身份不明的男子,其中危险,就更多一分。
是以,他伸手扯住楚华容的手腕,低声警告道:“容儿,别忘记这人的能力!”
方才那粉衣婢女的惨象历历在目,其中缘由,也不过是这男子的一声轻哼。这样无声无息的控蛊之术,比之方才银箫之人的箫声控蛊,更令人畏惧。
若是靠的太近……
楚华扬心中担忧,手中的力度亦跟着加剧,见楚华容有甩脱的迹象,他干脆用力往后一扯,身子又斜步一跨,挡在楚华容身前,直视着阴柔男子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阁下既非二皇子,方才华扬语中的无状之处,还请见谅。”
锦衣男子红艳的唇微微勾起,声色一如既往地阴凉:“楚少爷不必自责。既楚少爷是华容的兄长,在下又与华容交情匪浅,一点失仪之处,在下无视又何妨?”
一番话说得连消带打,十分得理不饶人,索性楚华扬也非胡搅蛮缠之流,听他此言,仅是顺从的点头,尔后以一副兄长的姿态提及:“不知阁下是何时与容儿相识的?”
此话本意是为试探,却不想男子四两拨千斤,“既然华容未曾告知于尔,那么,在下便不多嘴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便在楚华扬还想多问几句时,男子直接开口,截住他的后话,直言道:“若楚少爷非知晓不可。华容亦在这儿,楚少爷不觉得问你妹妹更为合适么?”
轻飘飘几句,便将皮球推给了楚华容,被楚华扬拉到身后的楚华容脸上笑意愈发浓厚,“哥,他说的不错,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好了。”
“容儿?!”
全然未料到楚华容会如此说话,楚华扬回头错愕。
那温润的眼底,明晃晃的疑惑闪耀。
若她知晓,他们又岂会在这里?
索性楚华扬的疑惑方起,那一厢,楚华容的后一句便为他解了惑。
只见她从楚华扬身后走出,原先戒备冷凝的神色,已然换上了一副见到熟人般的愉悦:“好久不见了,你不觉得一见面就动用蛇群,很破坏气氛?”
一番类似抱怨的语气,听得男子一怔,尔后细长的眼挑起,语间锋芒毫不相让:“既然华容知晓好久不见,又何必一来就躲躲藏藏,更甚是做了梁上君子,窃听人言?!”
楚华容勾唇,“不过是学你藏头露尾罢了。”
男子微一冷哼:“不过是困住你这个宵小之人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忘记了原先的不悦一般,楚华扬隐约知晓了楚华容的意思,放下手,任她无声欺近那锦衣男子。
五步,四步,三步……
步步靠近,眼见着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尺,知晓主子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的持刀守卫,蠢蠢欲动,只不若未行一步,便被男子抬手,无声喝制住了。
“多日不见,华容愈发爱笑了。看来,与四皇子正妃一位失之交臂,并为打击到你。”
似是笃定楚华容无法对他作出些什么,男子不躲不闪,任她期近。比女人更为姣好艳丽的面容,阴柔至极。
待她欺近的前一刻,他开口。
不若先前的阴声阴气,此刻男子的话语,颇为柔和,只是那话中之意,却尤为伤人。
若是前身听得这番戳人心窝之语,必然是心痛难忍,楚华容不仅仿若未闻,更是勾唇一笑:“怎么,本小姐这样一番反应,你失望了吧。”
说话间,她试探着接近锦衣男子的身侧,眼神一错,将他身后蠢蠢欲动的粉衣婢女的动作收入眼中,若有所思。
男子微敛,阴冷的眸光将楚华容真心无谓的表情览尽,不知想起什么,男子面上更是一片寒凉阴沉:“果真女人薄情。原以为你会是个例外,没想到……”
“嗤。”
楚华容嗤了一声,旋身靠着门板上,如友人一般闲聊:“怎么,你希望本小姐一直跟着轩辕禛身后跑?看他跟陆雨笙恩恩爱爱,然后本小姐暗自抹泪?”
“这仅是你三心二意的借口。”男子面色沉怒。
闻言,楚华容嘴一抽,三心二意?
他那只眼睛看到她三心二意了?他那只眼睛看到前身三心二意了?!
几步开外,浑身戒备的楚华扬,听到男子的话,心中一愣后,对男子忽如其来的怒气尤为不解。
这男子,似乎对容儿不欢喜四皇子,很是不满?
何止是不满,男子简直失望透顶,看着楚华容的目光,犹如看个红杏出墙的女人,阴沉、不悦至极:“之前你说过,唯四皇子马首是瞻。便是这句话,我才决定帮你的,如今,你是要自毁誓言?”
楚华容呵了一声,暂且放下到底前身要他帮什么的困惑,勾唇微笑道:“喂,本小姐问你个问题。”
“你说。”
“轩辕禛跟陆雨笙是不是两厢情悦?”
“是……”
“轩辕禛是不是陆雨笙是不是快成婚了?”
“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楚华容嗤笑:“你别忘了本小姐的身份,他四皇子再得圣宠,有了将军府的嫡女为王妃,难道还能将相府的嫡女纳为侧妃不成?!”
将军府与相府为朝中两大重要势力。
众位皇子不论是谁,拉拢其中一支势力,都足够令帝王眼红忌惮了。
便是这赐婚,她估计着那帝王也想着轩辕禛回天乏术,才巴巴地将陆雨笙许配给他。
左右轩辕禛离死不远,与轩辕禛连成一脉的将军府,没了皇子作为争斗的筹码,退出政权中央也只是时间问题。
轩辕帝这一招,可谓是将轩辕禛存在的剩余价值剥削殆尽,如此攻心于权谋的轩辕帝,怎么可能会再浪费她这样一颗棋子?
毁掉将军府,用陆雨笙一颗棋子就够了。
而她……
楚华容勾唇嗤笑。“不说本小姐已婚配昶王,便假设本小姐未有婚配,你以为,本小姐还有希望嫁给轩辕禛?”
“那你也不该如此无情,转身将四皇子抛之脑后……”锦衣男子眉眼沉若寒冰。
从四皇子病重时起,从帝王下旨婚配时起,他得到的,解释她一身轻松,全无伤心之态的消息。
一身医术,分明为四皇子所学,却在他危在旦夕时,无动于衷,反倒利用这个逼他出现,这个女人……
如斯忘情。
如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