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贼能得天下吗?”翟哲问这句话心存考究之意。
“难!”柳随风摇头,“流贼中派系繁多,官军强盛时能齐心御敌,但一旦势大,必然会纷争不息。正如唐末流贼之乱。黄巢攻陷了长安,天下还是要四分五裂,五代十国,血流不息。”
这是柳随风眼中的未来的大明,虽然没有应对上后世局势的演变,但能推演到这一步,已是很难得。
这个看法一半印证了翟哲的看法,他继续追问:“我该如何?”
“东家以为,大明何处是成事之地?”柳随风已在为翟哲谋划藩镇割据之地。
翟哲摇头。
柳随风张口又抿上,最后说:“且看这次下江南,到底会有什么收获。东林党人被打压数年,张溥组建复社,其心不死。既然世人都以为东家是卢公的人,东家想洗也洗不清,不如就往前跨上一步,成为杨嗣昌的死对头,等待杨嗣昌事败的那一日。”显然他也主意未定。
“要等到什么时候?”卢象升死后,翟哲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急躁。因为他感到了压力,生出无法抗拒这个时代的压力。他麾下只有四千人马,放在流贼中也只能算得上中等。
“东家急不得!就算要当流贼,也要等张献忠先叛了朝廷再说。”
翟哲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乱了。
当年在塞外,一心想对抗女真人,借助蒙古人势力,目标明确,每一步惊险无比,倒是走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掉入大明这个坑中,分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找不到要走的道路,只能在这个乱世中随波逐流。在这个时代想必还有与他一样的人,在痛苦的煎熬中眼睁睁看大明划下深渊,或选择像卢公那般悲壮凋亡,或看破红尘归隐深山。
“我要变得强大!”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过了滁州地界,不久便到了长江边,对面就是应天府,当年高迎祥离过江只差了一步。
在长江边好不容易雇了几条大船,花了不少银子,连灵车并战马一同运过江。卢象同囊中羞涩,还是翟哲解囊相助。
“老爷这些年在通过商号收了不少银子,都花在宣大的军中了。”卢象同尴尬解释。
翟哲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卢公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亲眼见到的。
一直随灵车前行,翟哲无空暇体味江南的风土人情,只能从元启洲口中听见只言片语。
七月上旬,卢象升灵车到达宜兴老家,卢家设立三日灵堂,供人拜祭。卢象同把翟哲介绍给卢象升的两个弟弟卢象观和卢象晋,将巨鹿之战的细节详细告之。
“卢公待我如师,若两位公子不嫌弃,末将愿以执弟子礼为卢公守灵。”翟哲垂泪相求,这是柳随风给他出的主意,他也不排斥。即使没有预想的效果,他能以弟子礼为卢象升守灵也是应该。
卢象观和卢象晋找卢象升夫人商量一番后,最终答应了翟哲的请求。若卢象升在世,不会收翟哲这样的武将做学生,但看翟哲为卢象升舍生忘死,千里送灵,卢家人不好推辞。
翟哲站在卢府门前系上孝带,接待来往的过客。每一个拜祭者,翟哲努力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和容貌。名声是一柄双刃剑,他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果,现在要收取其中的红利。
第一天午后,来了个面色白皙如玉的中年人,卢象观和卢象晋同时前来接待。
“你是翟哲?”那人见到侍立一边的翟哲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前任周阁老!”卢象同在身后小声提醒。
周延儒!翟哲想起前几日收集到与卢公关系密切的几人的资料,躬身行礼:“正在在下,见过挹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