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瑶越来越有孕妇的状态,却是越发挂念在开封城中的父母家人,不过李、罗联军不再围攻开封城,开封城暂时的安全下来,好歹是宽了下心。
十月初,天气开始慢慢的变冷,一年的收成差不多都是整理入库,动用民夫丁壮也不怕耽误生产农事,而且天气寒冷,不用担心在暑热之时那些繁多的疫病,总得来说,到了打仗的时候了。
目前欧曼是跟在李孟的身边,虽然说收入之类的相当于营千总,但实际的职务却很模糊。
实际上李孟付给欧曼的薪酬是在内府的收入里面拿出来的,严格来说,这欧曼不属于胶州营,而是李孟自己聘请的,按照西方的说法,这应该叫做军事顾问,在胶州营,大家也就欧先生欧先生的叫着,模糊化了。
那次演习中,欧曼所提到的那些,还有现场演练的那些战术,给胶州营上下的震动很大,但要是实施却有些阻力。
主要的问题是,按照欧曼的说法,按照目前胶州营的火器配置,大的方队是有必要的,目前两营合一营,火铳手不用去管,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阵正好是西班牙和法国在某个时代的编制。
不过,对于胶州营来说,问题不是军事方面,而是人员地位的调整,两个营合为一个营,两个营地位相等,合二为一之后,谁来做这个大营的统兵官,下面各级的官佐位置又该如何的安排,这都是问题。
眼看着南面的事情已经是大局已定,济南大营的士兵就要倾巢而出,再有什么变动,未免对军心士气有很大的影响。
但在十几天的思考商议之后,李孟把这为难变成了好事,给他解决方法灵感的是现代的部队编制,军师旅团营,目前自己这边只有千人的营和统属一方的军,几名参将都是要面对十几名,甚至是二十几名千总。
这样的指挥,未免有些铺的太开,缺乏效率,而且胶州营虽然能给这些千总将来的荣华,如今的富贵,但这些千总最近几年在这个体系下,几乎没有什么升迁的希望,人总是要步步上升才有干劲,才有努力的方向,可这套体系之中,除却立有大功,分镇一方的幸运儿之外,其余的军将就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而两营合为一个大营,不光是在军事上面会有好处,而且凭空的增加了一套位置,出来升迁的通道。
两个营不若合为一个团,一名团总统帅两名营千总,这团总的人选就是那两名营千总中的一员,次第上升,空出来的位置有其他人替补上,这一来是可以多出许多升迁的官位,二来是可以实现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阵。
这个消息和那屯田军户改籍的政策一样,都是在没有实施之前,先在军中吹风,说是再有一次大战之后,按照功劳高低,择优提拔。
团总、副团总、团火器统领等等的位置,更不要说他们提拔上来之后,空下的那些位置,一时间整个胶州营,从最基层的士官队副,到高级军官营千总,都是激动非常,升官的希望就在眼前,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表现,自然不必说。
屯田兵们因为可以获得自由民的身份而兴奋,士官军官们因为自己眼前突然展开的前景而激动,一个个政策,士气越发的高涨起来。
这个两营合为一团的政策,让胶州营上下都是惊叹异常,大帅果然是非常之人,明明是坏事、麻烦事,却变成了激励众将的大好事。
莱党和兖党之中,有些和胶州营走得近消息灵通的,对这个政策和往常一样,都是大唱颂歌,还有人做赋写诗,歌颂新的大方阵,形容是“巍峨之城”之类的,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在实验之中,两个营合为一千六百人的大方阵,特别又是胶州营的军阵,的确是比那八百人的视觉效果壮观了不止一倍,想想胶州营这几年的横行,这样的大方阵在现实中会有什么效果,实在是让人期待。
上上下下高兴,但李孟和欧曼的一次密谈却没有流传出来,欧曼对这种大方阵的看法是,未必是最先进的,可目前这是最合适的。
在现在的欧洲,长矛方阵逐渐的变小,而火铳兵在部队中的比例越来越高,火铳的射击越来越成为火力输出的主力,而长矛则只是为火铳兵抵挡骑兵的冲击和作为移动工事来使用的。
可胶州营兵器制造局的能力,并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多的火铳来满足需要,火器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是以长矛兵为主了。
眼下的这种大方阵是因为能力不足,不能达到那种最优的表现,才选用了相应落后的形势,尽管李孟知道这个方阵,甚至是八百人的那种的小方阵也足够可以取得大部分战斗的胜利,但心中却有一种紧迫感。
目前的欧洲已经是渐渐的甩开了大明,如果不尽快的把华夏从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解脱出来,恐怕会这距离会越来越大,那接下来的屈辱和黑暗到底是会不会以另外的方式重演呢,形势危急啊。
欧曼还提到了甲胄的问题,济南大营驻扎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济南附近的所在,骑着马很快就可以浏览完毕,尽管看得粗疏,可欧曼还是能分析出一些基本的问题,按照他的说法,这时代的欧洲,步兵团的士兵们已经可以穿上半身甲,带着金属的头盔。
这些盔甲就是李孟在南京得来的那套西洋甲上半身的简化版,那些复杂的关节,被类似于凉鞋带扣的装置取代,头盔也是如此,没有了那些复杂的面具机关,尽管没有那么多繁复的雕刻和装饰,可防御的效果却差不多。不过穿戴的舒适性下降了很多,肩膀也比较难受,但是额外倒也换来了穿戴的方便性,以前的全身甲,必须找人帮忙,还要动用螺丝起子,现在这些士兵自己就能很方便的套上去。这样的铠甲,用鸟枪之类的已经打不透了,更不要说弓箭。
这种盔甲,曾经让几百名白人在美洲击溃过几万用石头武器的印第安人,弓箭基本上不可能打穿这防御,刀剑的劈砍,长矛的刺杀,要击破这种防御也是很困难。而欧曼看来的结果,胶州营的盔甲大部分都在马军和亲卫队的身上,普通的步兵,只能是穿着厚布的衣服和毡帽,这个防御力实在是提不得。
对这个事情,说出来李孟也只是能苦笑了,那种板甲和头盔的打造,对于胶州营的兵器制造局来说,是很麻烦的工作。
胶州营的兵器制造局,也需要大批的青壮劳力工作,可山东的兵源和田地耕种这一块对人力的需求也很大,而且兵器制造局的铁矿和兵器制造,相对来说需要有技术的劳力,对劳力素质要求也是不低。
种种原因,胶州兵器制造局的人力一直是个问题,李孟也曾经想过生产士兵们的甲胄,不过孙和斗、丁旭和郭栋都是联名写信诉苦,如果这一个盔甲所消耗的人工实在是太多,如果在盔甲上耗费的太多,那么武器制造、修理都是要受到影响。
要知道如今的胶州营除却十几万正规军之外,还有武装盐丁、依附胶州营的豪族势力,这些都需要各种兵器,兵器制造局满足这些人的需要已经是颇为的吃力,如果在铠甲上投入人力制造,肯定会有缺口。
如今的胶州营兵器制造局,铁匠们的工钱已经比太平年景最高的时候还要高两倍,可即便是这样,铁匠们仍然有愿意回乡种地,不愿意这么继续干下去的,实在是太让人劳累了,疲惫的要命。
听到这个说法,欧曼.加里斯也感觉到颇为的无奈,在欧洲这样的盔甲可都是大批量的生产,他是军人对制造的流程并不是太懂,但知道价钱,一名长矛兵或者是火枪兵所使用的半身铠甲加上头盔,差不多是三到四个杜卡特,折算成银子的重量,按照欧曼在澳门给商人打工的经验,这最多也就是七、八两银子。
这价钱不贵,而且欧洲的士兵装备也是大批的采买,没说什么工坊生产不出来,怎么在大明就这么难。
他来了这几个月,山东的大小,胶州营的规模,几乎和欧洲的那些大国差不多,而且平民的生活程度还要超过欧洲,怎么这盔甲还这么难生产出来,对欧曼的疑问,李孟只是苦笑,心想或许此时的工业,也已经落后不少了。
只是自己招募来的这些洋人,有了个欧曼.加里斯,有了个张立普,这就是幸运中的幸运,不能再奢望有什么精通工业的工匠也傻乎乎的来自己这边了。
在寿州一带,官兵和革左五营的战斗有了难得的安静时候,前段时间发生的那场内部火并,让太监卢九德以为自己有了胜利的机会,但除却散掉一部分兵马之外,革左五营原本各自有营头,各自为战的局面反倒是得到了改观。
老回回马守应居中调度,魏小北和蔺养成左右配合,反倒是打得有声有色,刘良佐本就是不善战,又是吃了几个大亏。
期间倒是有个事情让各方很是无语,革里眼贺一龙率领几百亲兵亡命出逃之后,居然是投奔到了漕运总督马士英的手下,众人心想你不是不愿意被招安吗,怎么这时候却去投奔马士英了。
但革左五营之中也有传闻,说是蔺养成和贺一龙素有矛盾,这次很可能是借机发难,贺一龙也是想到了这个危险,才不愿意一同招安。
官兵的副将刘良佐吃了几个大亏之后,索性是领着兵马退守到寿州北面的硕阳镇,率兵据守。
这年头要想打下个城镇,没有大批的火器和几倍于敌人的兵力根本做不到,那刘良佐朝着镇子里面一缩,等闲也是打不进去,何况这革左五营的兵马也就是那种程度,火并之后军心浮动的厉害,也组织不起强攻。
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索性是把兵马囤积在寿州一带,让黄得功在正阳镇据守,他自己策应,相比于南京和两淮之地源源不断给他发来的粮秣给养,革左五营可没有太多的粮食能用上,耗到对方自己散去,这才是上策。
尽管他这边一直是催促朝廷派出援军,但另一边卢九德却每天大骂在颍上和颍川之间驻扎的胶州营淮杨军,大骂他们坐视友军被攻击,却在那里按兵不动,居心叵测。
不过九月末十月初的这段时间,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还有南直隶上窜下跳的官员们都是噤声不语了。
李、罗联军打下了汝宁府的汝州(即为汝阳),大军距离凤阳府已经是很近,如果胶州营淮杨军不在那通路上堵着,几十万大军过来,任谁也都抵挡不住。受到影响的不光是官兵,本来已经是决定投降的革左五营高级军将,都是有些心浮气躁,心想如今闯营距离自己这边这么近,去投闯营肯定要比被官军招降快活啊!
但李、罗联军向东到孟家庄之后,就不再动作,一路向南攻城略地,因为在九月末十月初,归德府的兵马都是到陈州一带集结,加上兖州军在漕运水道上的那一番动作,归德军、兖州军、淮杨军,此时的位置和指向,所针对的倒像是在汝宁府的李、罗联军,这样的对峙形势,自然要小心翼翼。
名震天下的闯王和曹操都是如此的表现,让革左五营彻底的死了这条心,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谁都害怕这山东一系的兵马。
硕阳镇镇外一里左右的地方就是魏小北的营盘,双方这么不尴不尬的对峙着已经有将近五天了,眼下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士兵们也都是无精打采的。
可十月初五这一天的凌晨,乱世王魏小北的营中骨干兵马都是被催促了起来,这些骨干兵马都是些老兵油子了,一旦早起,自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私下都是念叨,这有什么用处。
陈北和刘秦自从革左五营大军起家三年后加入的军队,这些年生死的战斗已经经历过不少了,对一些形势也都是看的明白。
“这么早起来,难道就朝着官狗那边撞,花马刘把那营盘修筑的好像是个刺猬一般,撞上去还不是个死!”
“得了,咱们上面又不是傻子,这才火并完呢,逼着弟兄们冲上前去,就不怕大家伙一哄而散不给他干了!!”
刘秦才说完一句话,就被身后的一头目拿着刀背抽了下,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快给老子进队里去,再给我这么吆喝,老子一刀劈了你们两个!”
这两个惫懒人物一缩头,连忙钻进队伍里面,乱世王魏小北手下的各级头目都已经是窜了出来,紧张的维持秩序,特别是不让士兵们混乱喧哗,平日里队伍整理到这个地步已可以拿着攻城的武器前冲了。
可这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天色越来越亮,谁都知道要是再不动手,恐怕这早晨进攻的突然性就没有了。
陈北刚要开口问,却听到身边的几名头目连声的吆喝让他们闪开,正纳闷间,看见后面推上来一门火炮,前面有两头牛在那里拉扯着,大炮身后又有十几个人在那里推搡,更夸张的是,还有人不断的在炮车轮子下面垫土。
推着大炮的人是老回回营中的打扮,可这炮却不是大明的火炮,也不是在寻常营中见到的火炮,炮车不是那种箱子的模样,而是那种巨大的铁轮,这炮从后队缓缓的向前推进,周围那些乱世王手下的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不管头目们的约束喝骂,开始低声的议论起来。
陈北踮起脚,看了几眼,转身对刘秦低声说道:
“娘咧,老回回那边平时穷的要死,什么时候有这个大家伙了,这日子突然就好过了这么多!?”
边上的刘秦却是个有主意的,拽拽陈北示意他低声,开口说道:
“这炮我看着古怪,最近你听说没有,上面在商议招安的事情…...”
“这话不敢乱讲……不过昨天从俺那个同乡那边倒是听到过这事,可上面一直没有给明白交待啊!要是他娘的招安,怎么今天还闹这么一出!”
“没准是和颍上西边的那些官兵。”
两人的交谈很有意思,要知道革左五营的官兵对卢九德这边的兵马称为“官狗”,对陈六那边的称为“官兵”,称呼尊重贬低,双方的实力对比倒是一目了然,刘秦顿了顿,开口说道:
“我琢磨着,咱们五营没准是和颍上那边的招安,而不是和这边。”
说到这里陈北瞪大了眼睛,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