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虽然大梁早已经封城,可耐不住这消息是无孔不入,究竟是什么人散播开来?已无人知晓。
官府方面,也是焦头烂额。
连续在城中排查了三日,也捉拿了几百人。是不是陈涉的人,说不清楚。但凡是家里藏有兵器的,就先拿到官府大牢之中。到了后来,甚至连一把菜刀锄头,都有可能被认作兵器。
一时间,大梁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周市整日里早出晚归,很少见到他的人影。刘阚心里很着急,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可是自己还被困在大梁城内。他得到了消息,说是陈涉派出一支人马,去接应朱鸡石和秦嘉所部人马,领军的主将,是符离人葛婴……刘阚眉头紧锁,这焦躁之情,也随之日甚一日。
葛婴是谁?
刘阚没有太深的印象!
他所担心的问题是,一旦葛婴和秦嘉朱鸡石汇合一处,挥军南下直抵楼仓,也不过两三日光景。
楼仓现在情况如何了?
刘阚非常焦虑。虽然有灌婴钟离昧这等猛将,又有陈平贾绍和蒯彻这样的谋士在一旁辅佐。楼仓城高墙厚,建造的时候也经过仔细的设计,防御力极其强大。可刘阚还是不放心,毕竟自己那老娘和妻儿都在楼仓。而楼仓,又是在楚地之上,囤积的物资,极易招人眼红。
庭院里,李成蒙疾屠屠三人,犹在热烈的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哈无良与骊丘一左一右的在房门口坐着,一个饶有兴趣的聆听李成三人的讨论,一个心无旁骛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刘阚站在窗后,李成等人的讨论声,非常清晰的传入到他耳中。
在李成等人看来,陈涉声势虽大,手下人马众多,却是乌合之众。
虽则对嬴壮的策略不以为然,但整体而言,几人都还算乐观。认为陈涉等人,支持不了多久。
似李成蒙疾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都这么认为。
那驻守各地的官员,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刘阚可想而知。而历史上,正是这些被李成他们视作乌合之众的家伙,动摇了大秦的江山。陈涉,不过竖子耳,纵一时得势,却长久不得。在这一点上,刘阚的看法和李成等人相近。在历史上呢?陈涉好像的确没支持太久。
陈涉不足惧,所惧者,是那六国余孽。
自大秦一统天下,十年间六国余孽就不断试图推翻大秦江山。一次又一次,他们前仆后继。
从张良的博浪沙一椎,到卢子高等人的处心积虑。
再而后三田之乱,再而后……
陈涉搅混了一池的水,六国余孽浑水摸鱼。刘阚抿着嘴,迈步走出了房间。摆手示意哈无良骊丘不必站起来,他径自来到李成等人的身后,俯视地上的沙盘,目光却落在沙盘之外。
在沙盘的旁边,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刘阚看着那块平常无奇的石头,居然有些出神。
“君侯?”
李成扭头看见了刘阚,不由得一怔,“何故一言不发,独自出神?”
“是啊,君侯觉得我和李成谁说的正确?”蒙疾也询问道。
刘阚没有回答,走过去,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那块石头,蓬的砸在了沙盘上。李成也好,屠屠也罢,还有蒙疾……三人辛苦摆出来的沙盘,一下子被砸的散乱,混在一处,乱七八招。
“君侯,这是何意?”屠屠惊奇的问道。
而李成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蓦地倒吸一口凉气。蒙疾虽然没有李成反应快,但也很快理会出刘阚这举动中的含义。他啊的失声叫道……看着眼前散乱的沙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哈,你去传个话,就说请周先生前来一叙,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哈无良答应了一声,起身匆匆离去。
刘阚则背着手,站在那沙盘的一旁,神色凝重,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们刚才说的都没有错,可问题是,所有人都如你们这般思想。一步错,步步错,虽然看则都无大碍,可聚在一起,却会变成一个大错。陈涉的确不会长久,可各地官府对此并不重视,等他们重视起来,陈涉已成大祸……等消灭了陈涉,中原已乱成一团。到时候,恐怕那趋利之人,也就出现了。”
趋利之人?
李成蒙疾面面相觑。
“君侯之意,这小小反贼,竟能坏我大秦社稷不成?”
“也许能,也许不能……能与不能,只看各方应对,还有那推波助澜之人,又会使出何等手段。”
刘阚现在真的有点恨自己了!
当年为什么不好好的读一读《史记》呢?不过,即便是读了,如今的历史,还会不会和历史上的完全一样?刘阚自己也把握不住。站在沙盘旁边,他沉默半晌,转身又默默的回了房间。
但愿吧……但愿楼仓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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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阚在心烦意乱的为楼仓担忧时,楼仓也乱成了一团。
已经有大半年了,刘阚音讯皆无。早先还有喜讯传来,说他被封为广武君,位列彻侯之下。
可谁知道,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甚至当扶苏被杀,蒙恬被诛的消息传来时,也只有少数人觉察到不太对劲,大多数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大多数人当中,也包括了阚老夫人在内。
阚夫人虽然识文断字,可毕竟眼光不高。
家道没落,她随着丈夫东奔西走,寄人篱下。到中年方得以安享太平,昔年大家闺秀的见识,早已经荡然无存。与小事上,她能指点一些,并且处理的井井有条。可在大事情上面,阚夫人甚至还比不上王姬看得真切。反倒是吕嬃,听闻这消息后,开始为刘阚感到担忧。
刘阚依附于大公子扶苏,吕嬃心知肚明。
如今扶苏都死了,那刘阚……
吕嬃不敢往下去想,但是已着手开始准备。至年末时,始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诏天下,吕嬃更感不安。她开始着手,将之前卖掉土地的钱帛,命人暗中输送往邾县,从那里转移至江阳。如果刘阚真的有三长两短,她会立刻命人抛弃所有的财产,从水路往蜀郡那边撤退。
巴曼曾来信说过,她已攻占了邛都,可为所有人寻一安身之处。
如果不是刘阚始终没有消息,吕嬃怕早就已经下令转移了……可就是这一等,一晃两三个月过去,朝廷没有对楼仓采取任何的手段,让吕嬃不免感到奇怪。曾派人往相县打探,发现嬴壮那边也很平静。唯一改变的,就是嬴壮的态度。以前楼仓过去的人,嬴壮都会非常热情。
可是现在,却变得冷淡了!
也许是扶苏一死,刘阚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