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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郎在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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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至,云都城也进入了雨季。

老天爷时不时的便来一场倾盆大雨,冲刷掉这做古城上空的燥热,但大雨过后,却是仍然是变本加厉的燥热。

五月里,皇上已经去了避暑行宫避暑,内阁大臣留守京都处理政务,各部各地的奏疏先由内阁大臣看一遍,捡着重要的先用纸条批复一下,和奏疏粘在一起每隔三日便有锦麟卫护送至行宫请皇上朱笔批复。寻常小事便由内阁几位阁老商议着办了。

这日,天又降大雨,崇华殿外滚珠溅玉,雨幕迷蒙。哗哗的雨声叫人心烦。

有一道来自皇陵的奏折被急匆匆的送了进来,主管礼部事务的阁老陆常柏打开一看,是皇陵守备的主官上奏,说圣祖皇帝的陵墓有些塌陷,雨季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整个七月,估计雨水会更多,朝廷应该尽快想办法,着人前来修缮,一边圣祖皇帝陵寝不安,动摇国本。

这可不是小事儿,陆常柏赶紧的把这份奏折送往首辅姚阁老的书案上。

姚远之一看这事儿的确刻不容缓,于是立刻用小票批复后,和当天要紧的奏折一起用黄匣子封起来送往避暑行宫。之后又把主管户部和工部的周泰宇周阁老和孙宇孙阁老找来,商议圣祖皇陵的修缮事宜。

三日后皇上的批复下来了,着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赶紧的去给圣祖爷修皇陵去。

这件事情被有心人传到了恒郡王府的时候,恒王妃正冲着煎药的丫鬟发脾气呢。

新皇登基之后,所有皇室之人都进了爵位,只有恒郡王只是恢复了王爵,跟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样,可以说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他的恒郡王。

当然,这也不能说新帝对他没有恩惠,毕竟先帝在的时候云珉因为国宴上的失误被皇上停了郡王的俸禄,现在新帝登基,他的俸禄不禁恢复如常,还把之前扣下的一年给补上了。皇上说了,父皇当年只是说俸禄暂停发放,并没给割了去,现在补上也是常理。

恒郡王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可谓是五味陈杂。但不管心里怎么样,这也是新帝的隆恩,他除了口头谢恩之外,别无选择。

只是他的王妃却不这样想,传旨的太监一走,便甩了脸子,甚至不顾恒郡王还站在那里,便自顾回房去了,还跟身边的人抱怨:“拿着我们的银子做人情,皇上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诚然,新帝原本是个温润的性子,可是不管是谁坐在那把龙椅上也难免对身边的人生疑,尤其是在大臣们心里口碑极好的恒郡王。

早在他登基之前,恒郡王府里便有他的眼线,如今登基为帝,眼线自然只增不减。恒王妃的话当日便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于是,后来恒郡王请旨去封地养病,被皇上以‘封地虽然清净,但缺医少药的着实不利于养病。云都城里有太医院和国医馆,大云最好的医者都在帝都,皇兄养病还是该在京中’为由,把奏折驳回了。

云珉虽然不知道自己自请离京被驳回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府里肯定有皇上的眼线,当时心力憔悴,却也无计可施。他早就看开,只想留恋红尘做个富贵闲人,无奈皇上对他放心不下,他也只能遵从皇上的旨意留在京都养病。

这日听见王妃在外边骂小丫鬟煎药剪得太久了,药效肯定减弱,这死丫头是不是诚心不让王爷的病好,是不是想害死王爷之类的话,他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管家:“去传我的话,让王妃去她的院子里好生呆着,本王不请,不许她进本王的桐雨轩半步。”

管家答应着出去,没多会儿便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碗底还带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修皇陵。

恒郡王先是一怔,继而轻轻地缓了一口气,把纸条丢进了身前煮水的红泥小炉里。

几日后,恒郡王又上了一本奏折,自请去修圣祖的皇陵。而且一本奏折写的言辞恳切,不容拒绝。果然,没过几天皇上批复便下来了:恒郡王孝心可嘉,准去督修皇陵。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恒郡王一直抑郁的心终于舒缓开来,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愿离开京都,挣脱身上的枷锁,清闲自在,安心度日。

只是他这样想,他的王妃却不这样想。

这边恒郡王看着贴身的小厮给自己收拾书籍,旁边自幼服侍他的宫嬷嬷盯着两个丫鬟给他收拾衣物,那边王妃便换了衣裳去找贵太妃诉苦去了。

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子都成了太妃,恒郡王的母妃慧贵妃便是贵太妃。大云朝有先例,身为太妃可以搬出宫去跟子女居住,由子女侍奉养老,没有子女的则仍住在宫中,但都搬进慈敬宫或者福寿宫里去住。

慧贵妃有恒郡王,自然不用再孤守在宫里。送先帝至寝陵回来之后她便住进了恒郡王府。

恒王妃气呼呼的来到贵太妃的院子里,一进门便把屋里的丫鬟婆子给赶了出去。唯有一个宫嬷嬷是贵太妃早年的贴身宫女,心腹中的心腹,根本不买恒王妃的帐,只端着茶站在贵太妃身侧朝着恒王妃轻轻一福,叫了一声:“王妃。”便直起了身子,不再吱声。

“瞧你这样子,又有什么事儿?”贵太妃沉沉的叹了口气,没给这个侄女好脸色。

“母亲!王爷到底是不是您亲儿子啊?!”恒王妃生气的坐在贵太妃的下手,红着眼圈儿说道。

贵太妃从小就疼这个侄女,否则也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娶她为妻,但她却从没想到一向温良谦恭顺的侄女这一两年怎么变化这么大,不但性子骄躁了,还这么不知深浅。真是不知道这两年自己的儿子是怎么跟她过的。

心里不高兴,贵太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只是她身为长辈自然不屑于跟儿媳妇一般计较。立在她身后的宫嬷嬷金氏便接过话来,正色道:“王妃这是什么话?叫奴才们听见又成何体统?”

恒王妃抬头瞪了金嬷嬷一眼,想说什么,到底没敢说。

金嬷嬷陪着贵太妃在宫里二十多年,终生未嫁。她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贵太妃的话,连恒郡王见了她都要拱手叫一声‘嬷嬷’,恒王妃在她面前也有几分怯色。

“母亲!”恒王妃声音一变,站起身来一提裙裾跪在了贵太妃的跟前,抹着眼泪说道:“皇上要王爷去皇陵监督修缮太祖爷的陵墓!王爷还病着,皇陵在深山之中,有潮又阴,王爷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呢!您说,他这不是把王爷往死路上逼么!母亲您难道不心疼?!”

贵太妃闻言一怔,忙低头问:“你这话当真?”

恒王妃赌气哼道:“王爷都在收拾行装了!”

贵太妃闻言,无奈的抬起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金嬷嬷便劝道:“王爷做事自有分寸,太妃和王妃也不要太着急了。”

“他自然有分寸,他求的就是离开这云都城去过他的自在日子,哪里把咱们娘们儿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峥儿的未来。”恒王妃生气的说道。

“休要胡说!”贵太妃听他说的过分了,终于忍不住低头呵斥,“你的涵养哪里去了?我张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浅薄无知了?!”

“……”恒王妃被骂的一愣,继而呜呜的哭起来。

“别哭了!”贵太妃生气的说道,“哭有什么用?起来!”

恒王妃拿着帕子抹着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

“既然王爷已经决定领了这份差事,你就打起精神来替他打点行装。来我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难道你让我去命令王爷违抗圣旨?!”

贵太妃既然开了头,便索性说个痛快,“你身为王妃,不说为王爷分忧,把家事料理安稳,却一味的打鸡骂狗的,弄得内宅没有一日安宁,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换了我,我也巴不得离开这个王府去外边找清净呢!”

恒王妃心里千般的委屈,趁着贵太妃喘息的空当儿,小声反驳道:“侄女儿也是为了王爷和峥儿着急。王爷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于政务,后来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先帝爷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给王爷平反,当今难道也不明白?凭什么人人都加官进爵,就我们王爷要去遭这份罪……”

“闭嘴!”贵太妃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杯盖被震得‘哗啦’一响,些许残茶溅到了桌子上,“就凭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王爷能平平安安到现在就是佛祖保佑了!我本来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如今看来真是错看了你!你给我回你的院子里去,没我的话不许踏出院门!”

“姑母?!”恒王妃闻言直接急了,把娘家的称呼给扯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这样对你也是为了你好。”贵太妃冷冷的说着,转头吩咐金嬷嬷:“你从今日起过去服侍王妃吧。王妃一言一行都透着怪异,你替我细细的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作祟!”

金嬷嬷稳稳的福了福身,应道:“奴才谨遵太妃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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