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本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一刻,仿佛不经过大脑,冲口而出了。
百里行暮非常意外,他小心翼翼:“初蕾,你从未见过你母亲?”
“从未!”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你的母亲究竟是何人。不过,我知道颜华草的来历……”
“颜华草?”
“我曾见九天玄女的侍女素女用过颜华草……”
“素女?就是传说中,黄帝那个会弹奏五十弦瑟的侍妾?”
“对,正是此人。”
所以,第一面起,他见她佩戴颜华草,才随口问一句是否是她母亲给的。后来,他又问过颛顼这个问题——他永远忘不了颛顼当时愤怒而恐惧的神情,好像在严厉阻止他这话的出口,于是,百里行暮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但是,凫风初蕾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她也顿觉怪异。
以前,从不觉得奇怪,现在,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生怪异——是啊,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
为何人人都有母亲,而自己从未有过?
明明百里行暮就说了,颛顼大帝重生之后三天内便找了女人成亲,才留存了后代,那么,这个女人——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
为何整个鱼凫国都没有关于她的传说?
她不想还好,越想,就越是疑惑不安。
自己的父亲鱼凫王,出于某种目的,不但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传奇历史,更从未透露过母亲的一言半句。
真奇怪,不是吗?
夜露更浓,轻纱般的月色令四周更加朦胧。
凫风初蕾已经扔掉了手里的一大把芦苇花,她两只手抱着膝盖,头轻轻埋在上面。明明十分困倦,可是,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是,头脑却出奇地凌乱,仿佛清醒得令人爆炸似的,十分难受。
百里行暮静静地凝视她。
月色下,她的手指也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忽然很想伸出手抱住她,就像她受伤时软软躺在自己怀里的温暖。
可是,她清醒的时候,便有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冷漠。
他知道,她的心结尚未完全解开。
“初蕾……”
她慢慢抬起头。
随即,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整个世界,一片淡淡的莹润的红,红色的湖水,红色的草地,以及身边漫山遍野的红叶,仿佛这个深秋提早到来,一夜之间就把整个世界染成了透明的红色。甚至湖中的水草,甚至湖中跳跃的游鱼……红色锦鲤,轮番越动,在银色的水面上闪动红色的鱼鳞,无数的浮游生物也闪动红色的翅膀,还有层出不穷翻涌的贝壳、乌龟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目的水中生物,它们统统都是红色的。
最吸引人的还是红色的藤蔓,它们盘根错节,在水里开出巨大的花来,花也是红色的,花瓣随着粼粼的湖水伸展,收缩,就像是这夜色下自动跳舞的精灵……
更奇特的是一个巨大的贝蚌,凫风初蕾亲眼看到它砰的一声在水底裂开,里面是一颗巨大的珍珠,珍珠也是红色的,在银色的月光下起伏闪耀,就好像一颗有生命力的宝石。
风,从湖面吹来;
花,从两岸开放。
委蛇都看呆了,蛇嘴张开,双头随着那跳舞般的节奏闪动;
凫风初蕾不知不觉间已经放下了拖着腮帮子的手,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有好一会儿,几乎是目不转睛。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奇特的风景,就连曾经路过的贝海儿湖也远远比不上这样的华丽新奇。
忽然,那颗红色的珍珠跳起来,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飞向凫风初蕾。她情不自禁摊开手掌,红色珍珠不偏不倚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委蛇惊叹:“呵,伟大的百里大人!谢谢你带给我们这么美丽的景色。”
凫风初蕾也呵呵地笑起来,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百里行暮见她笑容绽放,一身淡淡的忧郁仿佛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内心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温柔得出奇:“初蕾,我随时可以杀掉大禹王和大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