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侯人还不能离开阳城,按照大夏的规矩,他必须等到大禹王的头七之后,祭拜完毕,方能离开。
传说中,如果没有子嗣祭祀头七,那么一个新丧之人便会成为孤魂野鬼。
涂山侯人再是洒脱,也不能看着父亲成为孤魂野鬼。
尽管寄居客栈的日子百无聊赖,甚至因为大禹王新桑,他连乐曲都不能弹奏,但是,还是只能留在阳城。
这天,他信步外出。
转过几条街,来到了王宫外面。
大禹王新丧,王宫自然还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注意到,宫门外面值守的士兵已经换了一群人,这些人全是昔日大费麾下的亲卫队。
这些人见了他,眼中满是警惕,也并不行礼。
他不以为意,也并不靠近。
宫门外面的广场,空空荡荡。
原本该摆放九鼎的地方,更是显得落寞而萧瑟。
按照大禹王的规划,万国大会之后,就会把九鼎摆放在宫门之前,以八卦方位排列,如此,全天下的百姓都可以前来宫门参观游玩。九鼎上铭刻了天下山川,风土人情,几亿里河山,各地的地貌概况,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哪里有险滩激流,如何防备等等……简直就是一本旅游爱好者的百科全书。
但是,九鼎破裂,这一计划成为了梦想。
随着大禹王病逝,破裂九鼎干脆被彻底扔掉了。
涂山侯人内心,微微遗憾。
他想,也许九鼎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
阳城,也显得空荡荡的,自大禹王死后,早前来参加万国大会的商旅已经全部撤离,热闹了一两年的阳城,就像一个人老珠黄的弃妇,显得十分孤寒。
经过最华丽的驿站时,涂山侯人停下脚步。
驿站外面,也不如昔日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反而去掉了一切的装饰,透露出天下大丧特有的素朴。
有琴声传来,低低的,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
他循着琴声信步走到门口,但见东眷女正在抚弄古琴,演奏的正是那首大型歌舞剧《九韶》的序曲。
她弹得并不认真,东一下西一下。
侍女们见了涂山侯人,立即禀报:“启王子来了。”
东眷女头也不抬,依旧抚弄琴弦,直到最后几个尾音彻底消失,她才抬起头看他一眼,但是,也不起身行礼,冷冷的:“启王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涂山侯人一笑,先看了看四周。
但见内部和外面的素朴截然不同,全部用了华丽的丝绸锦缎,就连地上也铺了厚厚的丝绸地毯。角落里还生了火盆,整个屋子都很暖和。
东眷女也一身淡绿丝绸长裙,但见启王子并不说话,她便隐隐地有些不耐烦了。
她消息灵通,早就知道自大禹王出殡那天,启王子便搬离了王宫,所谓脱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有了大禹王,这纨绔子弟便真的什么都不算了。更重要的是,就连云华夫人也般走了。
所以,她此时连奉承他的话都不肯说了。
涂山侯人笑笑:“姑娘真是不适合演奏《九韶》,我听着那靡靡之音,较之第一次演奏更盛,虽然只是序曲,可是,也未免失之浮华,距离音乐的本义就越远了……”
东眷女冷笑一声,手指嗖地划过琴弦,发出极其难听的一声响动,然后停下,“那是启王子不懂欣赏。”
涂山侯人还注意到偌大厅堂里空荡荡的,角落里还有好几个巨大的包裹,他并不意外,笑嘻嘻的:“看样子,姑娘这是要出远门了?”
她跟随他的目光,一声不吭。
这废物,谁愿意嫁给他啊!
大禹王一死,他没有了任何靠山,既没有母系的势力支持,又没有联姻的背景靠山,说穿了,他现在就是孤身一个浪子而已。真要嫁给他,自己就亏大了,靠大禹王靠不着,反而彻底失去了大费这个靠山,只怕日后流落江湖,连一口安稳饭都混不上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浪子,居然还敢嫌弃自己的演奏是靡靡之音。
东眷女稍稍迟疑,还是鼓起勇气:“启王子,小女有一事相求,还望成全……”
“哦?”
“启王子,你还是推掉我俩的婚事吧。”
他若无其事:“为什么?”
她摸了摸古琴:“我俩并非知音!我的弹奏你并不欣赏。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硬要凑在一起?还请启王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你父亲同意吗?”
“只要启王子同意,我父亲那里,我会负责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