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沙漠,气候越热。
从阳城出发时,还是冬天,到了这里,已经日日烈日。
那是最先出发的一万徭役先锋队从未经历过的酷暑,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个人身上都像结满了厚厚的一层盐粒。
更可怕的是,这酷热到了晚上,又变成了酷寒,一身的盐颗粒瞬间成了冰霜,就连眉毛上也全是冰渣子。
许多内陆徭役完全适应不了这样的苦寒,尚未抵达目的地,便大批大批死亡。
三月之后,一万徭役,已经剩下不到9000人。
此时,距离风水先生为大禹王选定的陵墓修建地,还有几百里地。徭役,已经只剩下七千人。
那是沙漠的腹心地带。
若是平地上,几百里地也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沙漠里,每一脚都踩在深深的沙堆里,一天能走二三十里就不错了,更何况,还不时遇到迷路,绕来绕去,一天就白费了。
这浩瀚无际的沙漠,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似的。
越往前,死的人就越多。
渐渐地,就连精选的先头部队也无法容忍,那些身体素质极好的负责监督徭役的大夏士兵也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亡。
一股怨气,已经在徭役之中弥漫。
无数双目光都开始怨毒地盯着一马当先的启王子。
大禹王,为何非要在沙漠里修建陵墓?
大禹王生前从不折磨人,为何死了反而带给百姓如此深重的苦难?
他们当然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大费的意思,只认为,跟压阵的启王子有关。尤其,到沙漠时,马匹都已经不再好使,可启王子的鹿蜀依旧没事人一般,行动自如。
这令徒步的徭役们更恨更妒。
诅咒,当然只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从阳城开始,涂山侯人便走在最前面。
鹿蜀的脚程很快,劈天斧是他的标志,但是,他从不讲话,也从不召开什么会议,不时有徭役逃走,他也不下令追赶。
反倒是他旁边的副手阳招,一双小眼睛锐利无比随时监督着所有的徭役,每每抓住逃兵便重重处罚,死得真是惨不忍睹,而且,他们的家人也不得幸免,一人逃亡,十人殉葬!
久而久之,其他人便不敢再存侥幸之心,哪怕被晒死冻死,也不敢再存逃亡之心。
正午,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刻。
阳招等将领骑在骆驼背上,也汗流浃背,几乎要热晕过去了。
徒步的徭役就更不用说了,陆续有人脱水晕厥。
前面有一大片悬崖峭壁,寸草不生,但是,有大片大片的阴影之地。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那片阴影之地。
鹿蜀停下,涂山侯人回头看了看一群衣衫褴褛的徭役,大声道:“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等黄昏再上路吧。”
阳招大是不满:“今天必须再走二十里地,否则,便不能按照固定期限抵达。”
涂山侯人不以为然:“不能抵达就不能抵达,早一天迟一天也没关系。”
阳招怒道:“阴阳先生早已看好了开工的吉日,若是错过,便为不吉,启王子可担当得起?”
他身后,几名便衣人虎视眈眈,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
若非碍于启王子手上的那把劈天斧,他们早就动手了。
这些人,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士兵,而是阳招出发前精挑细选的江湖好手,他们暗器、下毒等等无一不精。
一路上,他们都在寻找杀机,只是,启王子精明过人,他们总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涂山侯人就像没有看到这些人的举动似的,他只是转向大批徭役,高声道:“大家就地休息,尽量扒拉湿润一点的沙子,节约用水,等过了晌午再说。”
阳招的反对无用,因为大批徭役已经直奔悬崖之下,争抢着最好的阴影之地,随后便伏下,双手乱挖沙子,想尽力挖出一些湿润点的沙子,以便躺下休息时可以略解几分那可怕的酷暑。
他恨恨地看了涂山侯人一眼,也大步走向阴凉之地。
涂山侯人却催了一下鹿蜀,跑到不远处,迎着西边火辣辣的阳光。
西边天空,一大块黑云铺天盖地而来,黑云四周却金灿灿的,就像是在一块巨大的黑玉上镶嵌了一道巨大的金边。
疲乏以及的徭役们哪有心思注意这奇特的景象?就连阳招等人也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举起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一阵风来,细沙纷纷扬扬。
西边的乌云忽然加速,一眨眼,仿佛就要把天压塌。
一名徭役失声道:“妖风……天啦,妖风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铺天盖地的黑云兜头罩来,一瞬间,众人眼前便一片漆黑。
徭役们,尖声怪叫。
还是那名徭役的声音:“趴下,快趴下……”
可是,哪里有人肯听他的?
随即,一道霹雳,漆黑的夜空被撕裂成两半,就像一只魔手忽然伸出,要在人间攫取无数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