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草和白袍怪已经彻底失踪了。
金杖每一次落地,便是一大片横陈的尸体。
大夏的精锐,就像一堆蝼蚁,不堪一击。
他们已经被大费抛弃。
群龙无首,只能乱窜。
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
四面神的威力加上共工几十万年的能量,整个沙漠都在剧烈颤抖。
红色的身影,却越战越勇。
颤抖吧,求饶吧,而我,必将,不饶恕你们。
夜风,将血腥味吹得七零八落。
百里行暮微微张嘴,想要叫住她,可是,他没有。
他黯淡的眼神一直追逐着她发狂的身影——那么苗条,那么文弱的人儿,可是,她也被逼得发疯了。
她已经杀红了眼,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拼命挥舞金杖,似乎要把整个沙漠翻一遍,就连声音也嘶哑了:“涯草……滚出来……你这个该死的女巨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但凡跟你有一丝关系的人,我都要统统杀光杀绝……”
士兵、单峰骆驼……整个沙漠但凡还有一口气的活物,统统都在逃窜。
稍慢一步,便永远也无法逃离这片可怕的沙漠了。
当金杖再一次横扫过去时,凫风初蕾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若有似无,被风吹过。
她蓦然停下脚步,血红的双眼慢慢转过去。
四周,瞬间一团漆黑。
天空的红月亮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大团厚重的乌云,就像一大团墨汁,肆无忌惮地将整个世界霸占,风停了,声音消失了,整个世界忽然变得虚无而空寂。
唯有对面微弱的心跳:滴答,滴答。
好一会儿,凫风初蕾才辨认出,那是鲜血快要流尽的声音。
就像夏日的清晨,荷叶上最后的一滴露珠,被烈日一晒,很快就要被彻底蒸发了。
她张了张嘴,可是,什么都不敢说。
就连脚步也不敢迈动——她怕自己一走过去,那滴答之声就消散了。
余勇之后,只剩下恐惧。
她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开始战栗。
他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目光,逐渐将她看得分明——隐隐还是四面的影子,从东南西北一起看着他。
她紧张得忘记了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可是,那美丽的容颜不变,那俏生生的神情不变,那明亮清澈到了极点的眼睛更加没有丝毫变化。
“初蕾……呵,初蕾……”
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初蕾……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过来吧……”
他慢慢伸出手。
她却犹豫着,一步一顿。
不远的距离,她却走了很久。
他很耐心,一直温和地凝视她。
等待。
就像第一面相见。
等待了几万年,只是为了金色三桑树下第一次的相见。
他和颜悦色:“初蕾,你听我说,现在,你已经有独立踏上不周山的能力了……”
不周山!
去不周山干什么?
她疑惑,但不发问。
她只是死死盯着他的心口。
白衣如雪。
他心口的鲜血居然全部消失了,破洞也不见了,完完整整,就像从来没有受伤过一样。
就连他的笑容也镇定自若,俊美得如第一眼的惊艳。
他,是她唯一惊艳过的男子。
可是,他的身形出卖了他。
明明没有风,可是,他的身形一直在微微颤栗,就好像他的双腿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身躯了。
甚至,他巨人的身躯也变小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地,她觉得他忽然瘦弱矮小得可怕。
她还是死死盯着他的心口,目光想穿透白色的衣服,看清楚他内在的五脏六腑——她明明记得,他的心脏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小点——一个已经死亡了很久的黑色小点。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看不到。
他将它彻底遮掩。
过了许久,她伸出手。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拥抱他。
就像抱着一个小孩。
他心安理得靠在她的怀里。
他也是第一次享受女性这样怜悯的拥抱。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他快要枯萎的红发。
那红发,呵,枯干得就像是一把野草。
她的拥抱都开始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