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安邑的军队快马加鞭送来了几百担粮草,暂时驻扎下来。
委蛇叹道:“启王子,你们吃这种东西已经多久了?”
“自干旱以来,五年中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的这种。最初,还能保证每天有一顿干饭,去年开始,小米黄粱都快吃不上了,军营里一日三餐都变成了稀粥……”
和平年代,美酒佳肴,肉食丰富,人们对主粮的需求量就要小得多。可是,几年干旱之后,别说牛羊肉了,草根树皮都吃完了。纵然是早有准备的军营,那些正当壮年的军人,在缺少肉食油荤的情况下,一顿饭吃几大碗也难以吃饱。
粮食的消耗,也就更快。
一个壮年的军人,每一顿,至少要吃大陶碗满满地三大碗饭。
至于稀粥,一顿吃七八碗都不抵事,每每操练一个时辰,士兵们便饥肠辘辘了。
到后来,稀粥都无法敞开供应,就更是饥肠辘辘。
这时候,就算想再要吃一顿干稠的小米黄粱饭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没有经受过饥饿的人是很难想象这一点的。
他狡黠一笑:“在夜袭有扈氏之前,我们已经吃光了最后一点存粮,不成功便成仁……”
夜袭有扈氏,本质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肚子而战。
有扈氏平素骄奢淫逸,家里自然有大批猪牛羊等肉食供应,可是,这点在常人看来非常丰盛的肉食,单单供应有扈氏和他的妻儿也算宽裕,可是,让几万大军举行了一场庆功会之后,便一点也不剩了。
甚至,连那场庆功宴上,每个士兵也只能分得一块还算厚的的肉而已。
就算是他启王子,也照样只领取了一块巴掌大的肥肉块而已。
夺取了有扈氏的存粮之后,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干旱和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所以,也无法敞开肚子吃。
必须计算着粮食过日子。
士兵也罢,百姓也罢,都只能每天靠着粥点度日。
就算此时,摆在桌上的一大盆小米黄粱干饭,已经是这一年来的超级破例了——那可是为了招待鱼凫王才特意做的干饭。
而下饭菜咸水菜浆,也是军营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存货了。
至于炊饼,已经从涂山侯人的军队里断绝了几乎整整两年了。
涂山侯人叹道:“初蕾,真是抱歉,只能用这样粗劣的饭菜招待你……”
话音未落,听得外面脚步声传来:“启王子,启王子……”
居然是牟羽亲自端上来一大盘风干的腊鸡。
涂山侯人双眼发亮,哈哈大笑:“牟羽,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稀罕的东西?”
牟羽气喘吁吁:“士兵们从有扈氏的地窖里反复搜寻,结果在一个石板封存的后面,又找到了一大堆风干的腊鸡和大雁,听说启王子受伤了,便让人快马加鞭送来……”
那一点珍惜无比的腊肉,是送给启王子补身体的。
他大笑,松一口气的样子:“初蕾,我总算可以有一盘肉招待你了。快吃吧,别客气……”
凫风初蕾笑起来。
想当年,大禹王之子,骑着五彩鹿蜀走天涯,何等的潇洒不羁?
熊是只吃四个掌的,骆驼只取驼峰,一只羊,吃了最精华的羊腿,什么都不要了。
可现在,他看着一大盘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腊鸡,就像看到了天下最最珍稀的宝物,双眼发亮,喜出望外。
这可怕的大旱和战乱。
“初蕾,快吃,快吃吧……”
那是他主动为一个人夹菜,将大半的腊鸡都快盛在她碗里了。
她微微一笑,摇头:“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是真的不爱,而不是假装客气。
因为,她发现那些腊鸡上面已经有了发霉的斑点,纵存放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
便只拿了一个粗粮的炊饼慢慢吃起来。
涂山侯人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她毕竟刚从富饶的金沙王城而来,对于这些区区小物,绝不会放在眼底。
他一笑,也不再客气,立即开始大快朵颐。
凫风初蕾但见他已经彻底褪去了昔日青涩少年的模样,只是,举手投足,还是保持着当年启王子的文雅和高贵。
他放下碗筷:“初蕾,你什么时候去有熊部族?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略一迟疑:“你伤好最少还需要半个月。”
他满不在乎:“皮外伤,随时可以行动。再说,有了委蛇的灵药,你看我的伤口早就结疤了。我最多再休息一天,便可以行动自如。”
委蛇却笑起来:“启王子别着急,接下来还有大事呢……”
“什么大事?”
它神秘一笑:“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涂山侯人看凫风初蕾,只见她也神秘一笑,便不追问了,立即道:“吃饱喝足,我正好和你们出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