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厮杀战场,早已风平浪静。
尸首,营帐,失踪的战马,统统无影无踪。
可是,她还是站在桥头前,慢慢回头。
西南方向,便是鱼凫国两千士兵集体阵亡的地方。白衣天尊揭开面具,只看了一眼,两千人加上四只迅猛龙,无一幸免。
整个四国联军,他只定点诛杀她的全部余众。
这不是杀鸡骇猴,是故意要让她恐惧。
她握住金杖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很清楚,今日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很快,金沙王城就会被铁蹄践踏,就如战争贩子们所叫嚣的:“黄金,美人,统统都是我们的……”
自古以来,战争的本质都是如此:财富,女人。
屠戮敌人的百姓,将敌人的妻女抱在怀里。
那是胜利者最大的享受。
她急于赶回金沙王城,纵然是死,也要竭力阻止这一切。
刚一转身,便呆住了。
彼时,天已微明。
桥头那边,一雪白身影。
他并未看她,而是背对她,似在静静欣赏沿河两岸的风景。
彼时,晨曦初露,如梦似的青烟白雾,在河上缓缓飘摇。
却正好阻住了她的去路。
双脚踏立处,正是当初她倒下的地方——只一招,便如被抽光了全部血肉的白极熊一般,只剩下一张皮。
此刻,那血痕画成的影子,还清晰可见,就像一段铭刻的失败,永远也不会被涂抹。
她忽然想起有熊部族看到过的那张羊皮——被饿狼吃得只剩下一张皮的羊。
这才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敌人!
敌人!
不是从九黎之战开始,而是从有熊部族便开始了!
诛杀天下,诛杀有熊氏,最后的结果,是铲除四面神全部的后裔。
可自己,居然还以为他是百里行暮。
她已经别无选择,只紧紧握住了金杖。
就连呼吸,都充满了杀气。
他分明感觉到了这股杀气,慢慢转过身来。
没有金色面具遮掩的脸,在清晨下,有一种绝世的风采。
千山万水,八荒四野,她所行过的环球之路,他是无可争议最好看的男子。
此际,却如看到了一条青草蛇。
她脚步本要后退,可是,紧紧捏着金杖,反而上前一步。
鱼凫王,不能后退。
鱼凫王,也没有资格后退。
逃无可逃的时候,你只能拼命。纵然死了,也不算什么。
他的眼神,分明有探索:“百里行暮真的和本尊长得很相似?”
“你不是百里行暮!”
“当然!我不可能是百里行暮!”
她心平气和:“是我瞎眼!”
他顿了顿:“我就一直在奇怪,为何颛顼又生了个白痴的女儿。”
她还是心平气和:“没错!不但瞎,而且蠢!连人都认不清。”
“委蛇说,你继承了百里行暮几十万年的元气,又能四面幻变!如果你不是认错了人,根本不会输!本尊也不愿占你这个便宜,所以,现在,凫风初蕾,你就亮出你全部的本领,让本尊见识见识四面神的后裔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举着金杖便冲了上去。
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冲动,四面神影,瞬间裂变。
恐惧到了极限,潜力便也达到了极限。
四道金杖,巨大的金色光芒四面八方笼罩了白衣尊者。
他后退一步。
万年坚固的石桥,忽然断为两截。
他在那端。
她在这端。
她满头大汗,却气喘吁吁。
他笑起来,意态潇洒:“果然有两下子!凫风初蕾,本尊真是小瞧你了!”
她举着金杖,再一次冲上去。
断桥,鲜血,整个九黎河水也被搅动,一股巨大的白浪冲天而起,似要将对面的白衣人彻底湮没。
可是,白光一闪,冲天的巨浪忽然委顿入河,一瞬间变得风平浪静,连涟漪都被彻底抚平。
凫风初蕾后退一步,一口气血涌上喉头,可是,她生生忍住,脸色煞白。
他还是意态潇洒地站在断桥那端,阻住了她的去路,“第二招了,你居然还没倒下去!凫风初蕾,你果然名不虚传!”
她笑起来:“这不,还有第三招呢……”
他一挥手,漫不经意:“别逞强了!”
“你不是要领教四面神一族唯一后裔的功夫吗?我也不能让天尊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