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说这样的一句话。
他又道,一本正经:“初蕾,你绝对不许嫁给姒启!”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不,你就是不许嫁给他!你不许嫁给这天下别的任何男人。”
她死死捏着金杖,面色潮红,却嘴唇苍白,本要反唇相讥,却失去了力气,只是低下头去,看了脚下。
因为,气血上涌,喉头腥甜,她必须低下头才能掩饰自己的绝境。
重伤未愈之人,尚未战斗,便被敲响了丧钟。
一如几十万年前,她的老祖宗黄帝,每每遇上蚩尤,总是大败而归。
可是,黄帝找到了援兵,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自己呢?
自己的援兵在哪里?
她只能低着头。
古老的青石板铺就的漫长花道,不知已经烙印了几十万年人类的足迹。
花海,恩怨,故事,离别……无数的荏苒造就了今日的重逢,也或许是自己这个鱼凫王,今日正式终结的时刻。
“初蕾,你不要嫁给任何别的男人!真的!”
她忽然再退一步,可是,已经迟了,挥舞的金杖在半空中便失去了力道,下一刻,他已经将她紧紧束缚。
她拼命挣扎,可是,那微小的力气,于他,如花瓣飘零一般微不足道。
他的大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伸出,放在她的唇边,待得她反应过来时,一颗小小的药丸已经被咕嘟吞了下去。
胸口淤积的血气,忽然化解。
五脏六腑移位一般的痛苦,忽然消失。
那不是一般的灵药,那是凝聚了他七十万年岁月的元气。
她怒不可遏,猛地推搡他,可是,他的双手已经整个将她环抱。
呼吸之间,炽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颈之间。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午夜一场不可告人的春梦。
“初蕾……呵……初蕾……你走后,我总是不习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习惯……”
短短一个多月,却是朝夕相处。
每每夜深人静时,他总在冥想屋里等待。
等待着,等待着,那轻轻的,调皮的,偶尔恶作剧的脚步。
有时候,她会故意用靴子把坚硬的石板踢得砰砰作响;
有时候,她会故意伸手拍打墙壁,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有时候,她会大喝一声,“嗨,百里大人”……
有时候,她会悄无声息,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语声亲昵得令人筋骨酥软……
甚至某一次,她忽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香甜温暖的嘴唇肆无忌惮将他亲吻……
与之相比,他最喜欢她这样的出场方式。他宁愿她甜蜜的嘴唇,就如花瓣一般,永远覆盖在自己的唇上。
每每这时,他便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和凡夫俗子不同,他的时间,并非以一朝一夕来计算,甚至并非以四季更迭来计算,而是以万年为单位,以十万年为起点,百万年,几百万年,都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一段漫长无期的旅行……
也因此,生命也变得很虚幻和无聊。
就像大神们老是嘲笑凡夫俗子们求神拜佛,炼丹求药,无非是想长命百岁而已,可是,区区一百年,甚至一千年,或者一万年,算的了什么呢?
万寿无疆,都只是一场梦的时间而已。
殊不知,大神们在以亿年为单位的岁月里,已经无聊到近乎麻木了。
星辰大海,花开花谢,恩怨情仇就如指尖的沙——大神们,连恩怨都没有了,更别谈快意了。
在这样的时候,她来到他的生命中。
无聊之中,恍如一件乐趣。
她击打他的白色长袍,捣毁他的精修密室,将他的长袍悬挂在九黎广场,扬言禁止他穿白色袍子,否则,见一次杀一次……
多可笑。
就像一只小蚂蚁,在大象面前跳来跳去。
本来,他压根没有兴趣搭理。
可是,忽然又觉得,这时间太漫长,不做点什么,就更没意义了。
于是,被她揭开金面具——于是,尝到了几十万年来的第一次亲吻。
太新奇了。
要知道,大神们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早已修炼得体质更改,无情无欲,全部是没有性别的区分了。
可此刻,他身体里关于雄性的一部分本能,忽然被彻底激活了。
多可怕。
要练就一场压制,需要几十几百万年。
可要复活,却只需要一个吻。
遗憾的是,就像一个旖旎的梦,忽然就戛然而止。
许多个午夜,他等来等去,再也不见那轻盈的人影。
故事已经完结,旖梦已经结束,好像一次尝试,一段陌生,刚刚开始,便无疾而终。
偶尔,他会情不自禁抚摸自己的嘴唇,可是,冷冰冰的,已经失去了那热烈攀附而来的香甜和温柔,以至于他因为太过渴望而彻夜难眠。
然后,他竟然无法接受,她是真的离开了。
这以后,难道就再也不会有人抱着自己的脖子,甜甜的亲吻自己了吗?
他忽然觉得完全无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