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长:“若不走这一趟,天尊心里便总是有一个结。既然如此,索性便解开好了。”
那天晚上,九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片片落花。
这是凫风初蕾到这里后第一次听到雨声,破碎淋漓地敲打在窗花上,显得悠远又冷清。
微风并无多少寒意,她却轻微瑟缩,一直大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大熊猫,一直匍匐在门外,它,已经是她唯一的侍卫。
可是,现在,这蠢笨的家伙已经睡熟了,发出非常明显的鼾声。熊猫毕竟就是熊猫,虽然早前感到了凶险,可一转眼,便忘了,不像人类,会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整天感到焦虑。
凫风初蕾慢慢坐起来,去开了门。
寝门之外,还有一道大门。
大熊猫就睡在这两道门中间的走廊上。
明亮的月光从琉璃瓦上照射下来,令这方天井和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隔绝开来。
那天井也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形如某种封印。
凫风初蕾看了大熊猫一眼,心里非常清楚:大熊猫,一定是发现了真正的敌人。
它对着琼楼玉宇吠叫,就证明敌人一定是在那群大神里面。
凡人虽然见不到大神,但是,纵然是大神,也会留下自己的痕迹和气味,而动物的嗅觉最是敏感,大熊猫,很显然已经嗅到了那敌人的气味。
凫风初蕾敢肯定,只要大熊猫能进入那个场合,一定马上能分辨出谁是真正的敌人。
可是,凡人要靠近大神谈何容易?
而且,凡人要进入大神们的聚会之地,更加不可能。
先别说大神们允不允许,单单是他们同时发射出的能量,纵然你尚未睁眼看一下,已经化为灰烬了。
可是,明明已经有了敌人的行踪,却偏偏不能靠近,岂不是更令人沮丧?
月光下,她看到自己被拉长的影子,空荡荡的,令人想起当初西北大漠里的白袍怪。
心里突发奇想,难道是白袍怪下毒手?
可是,白袍怪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再说,就算是白袍怪,也最多杀人而已,哪里需要那么麻烦试图把自己变成一条可怕的青草蛇?
她不甘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敌人的踪迹,哪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至少要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害自己害有熊氏一族?
也许是感觉到饥饿,大熊猫翻一个身,慢慢坐起来。
凫风初蕾笑起来:“老伙计,饿了吧?来,我给你吃点好东西。”
一把灵药,一罐小酒。
大熊猫一口吞掉灵药,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罐小酒。
那罐子是蓝色的,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材料,但是,一揭开盖子,便有扑鼻的异香,就连大熊猫也被馋得连连咋舌。
这是一坛珍珠酒,凫风初蕾忘了是何时被放在这里的。
她喝了一小口,味道很不错,但也谈不上多么鲜美,只把罐子递过去:“喂,好伙计,你也喝点吧……”
大熊猫毫不客气,抱起罐子咕嘟咕嘟,三几下便将一小罐珍珠酒喝得一干二净。
凫风初蕾将罐子放在一边,盯着它,只见这忠心耿耿的老伙计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又懒洋洋地躺下去。
从小,她就特别喜欢看动物的眼睛,无论是狗、牛或者羊,它们都有特别特别纯洁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算计和阴谋。然后,是委蛇,那千年老蛇,有一双小孩子的面孔和小孩子的眼睛,谈笑的时候,一派天真无邪。
就算这曾经凶猛残暴的野生大熊猫,它也有一双纯洁的眼睛。
不像人类。
人类的眼神,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它可以掩藏真相,掩藏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呈现出一种表演和做作的状态。
无论多么凶残的动物,它总是饿了才会吃其他动物,而且,只限于当时吃饱,绝不会多杀一大堆动物藏起来慢慢吃。
可人就不同了,人要杀人,许多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高兴了,心血来潮了,单单看你不爽了……一言不合便杀人。
而且,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其永无止境的贪婪:他们绝不会因为饱足一顿或者一天而满足,他们会为了下一顿,下一天、下一年或者下一个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甚至下辈子而储存金钱、食物、房子等等……纵然自己今生只能享受很小的一部分那也没关系,他们会让自己的子子孙孙接着享受。
正因此,人类的王者、富翁,才热衷于霸占绝大多数的财富他,他们往往控制了上百年也无法消耗的生产资料,却让其他的绝大多数人连下一顿饭都不知在什么地方。
可是动物,从不这样。
动物绝不会储存大量自己用不了的食物,而让其他同类眼睁睁地看着无食可用。
所以,凫风初蕾觉得动物更加安全。
动物的危害性,其实远远小于人类。
只是,委蛇,再也不可见了。
而且,那老伙计完全是因为舍命救自己才白白牺牲的。
每每念及此,总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