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风初蕾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是不是已经相当于更换了一次载体,她只是慢慢地往前。
一直走到一条小溪边。
月色下,溪水洁白,就像透明的镜面。
她很震惊。
因为,这溪流是她心中的意念,她刚这么想,面前就出现了一片溪流。
镜面非常清晰地倒影出她整个的样子。
她蹲下去,把自己看的清清楚楚。
还是那个凫风初蕾,并没有被转变成什么诡异的载体。
所幸的是,水中倒影已经蛮像人样了。甚至比起刚回金沙王城时也好得多了。
可是,她也并未盲目乐观:自己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略显干瘪,空荡荡的袍子下面,不盈一握的一把骨头。
纵然自己的眼睛往往最能美化自己,但是,凫风初蕾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还是普通人而已。
纵然说不上吓人,可是,也决计说不上动人。
就如大街上任何一位擦身而过的普通女子。
昔日的美貌,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她便更疑惑了:那个人,他图什么呢?
要说爱慕美貌吧,可美貌已经消失;
要说灭绝敌人吧,可一刀杀了不就好了?又何苦还白白耗费自己的元气?他们虽然是半神人,可是,要修炼元气也不是轻而易举,现在,一下浪费了这么多,又是何苦来着?
她觉得自己该制止他,可一来她没有制止的能力,二来她根本不愿意跟他讲话——哪怕一句话都不行。
到了黄泉都不相见——何况是交谈!
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出尔反尔?
可是,他元气的流逝还是令她暗暗吃惊,也越来越不安了。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再接受他的好处,哪怕一点点,都不愿意了。
很久很久,白衣天尊才慢慢站起身。
急剧流逝的元气总算被控制住了,可是,另一股气却在体内游走,飘忽,就像一个捣乱的孩子钻进了一个房间,到处翻箱倒柜,到处乱砸乱扔。
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一种剧毒挥发,有时候,他又觉得这剧毒根本不是实体的毒,因为,那是没有实形的,只出于人类一知半解的描述。
本质上,这病毒根本无法判断,无论是对于中毒者还是企图解毒者,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双杀。
这就十分可怕了。
这个下毒者,竟然企图用摧毁拯救者的方式,恐吓一切胆敢企图给予解毒的人——哪怕是半神人都不行。
也因此,他对这个敌人就更是好奇了。
当浑身的元气慢慢平定时,他这才看向远方的背影。
她已经离开了。
她总是和他保持了距离。
自从能走动起,她便距离他很远。
此时,她坐在草地上,就像月色下的一幕阴影。
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诗歌一般的背影,也绝对不会有散发出如此浓郁的忧伤和悲凉的背影。
他慢慢起身,走过去。
直到走到她的面前,她还是一声不吭。
她的安静,令他分外不安。
自从她来这里后,她从来不说一句话。
这沉默,真令人忧虑啊。
他宁愿就像第一次见她一样,那固执的女王,那倔强的少女,她完全无惧被融化的危险,她不管不顾,欺身上前,一把揭开自己的金色面具。
被囚禁后,她甚至不在乎自己重伤的程度,一睁开眼睛就急不可耐,哈哈大笑:“百里大人……百里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只要能开口,她便讲述。
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她只要见到他,立即便叽叽呱呱问个不停,讲许多故事,笑话,甚至许多有关那个叫做“百里行暮”的男人的过去。
百里行暮离开之后的金沙王城,百里行暮离开之后,她的种种念想……
尽管他对百里行暮真的毫无兴趣,也压根不关心这个男人过去到底做过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更不在乎这男人有什么英雄了得,可是,架不住她那样温言软语的描述,架不住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那种钦慕崇拜之情——女人,只有非常非常崇拜一个男人,把他当做偶像,才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