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进需要什么?
祥瑞!
这寒冬腊月的,又有什么祥瑞?
没有祥瑞,地方官员也能制出祥瑞来,什么寺中池塘里的乌龟自冰下钻出,龟甲上刻着“十八子坐天下”,什么在黄河中得到一块石头,上有“李兴”二字,李子渊自然喜欢这二字,重赏地方官不说,还把当地的地名改名为李兴县。
这种祥瑞,世人皆知其假,可问题是历朝历代皆有人热衷祥瑞,而李子渊热衷于此,同样也是为了他篡位登基制造声势。他希望通过祥瑞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寒冬腊月里有人献“佳禾”,也有人称“龙见于云中”,甚至就连冰封的黄河也出现了“黄河清”的祥瑞,至于“圣人出”之类的祥瑞,更是不绝于官书之中。
声势制造的越是浩大,李子渊就越是低调,在他命人操办着永历的丧事时,甚至还特意前往正在大兴土木的思宗皇陵,去拜祭思宗。
而在李子渊拜祭思宗的时候,因为皇陵离城有百里,所以各种重要朝政和各地重要军情不断地通过专使飞骑送到他的案前。当然,在这些事情之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颁布明年的历书,每年冬季用皇帝的名义颁布历书,俗称皇历。一国之内颁布皇历是皇帝的特权,是皇权的象征。虽然李子渊暂时还未称帝,实际上却已经是皇帝的身份,只差最后的劝进登基了。所以,他在返回京师的路上得到已经刻印好的“癸卯历”时,自然十分高兴,竟然不顾鞍马劳顿,在灯下从头到尾翻阅一遍。他望着黄纸书笺《大唐钦颁天德元年癸卯年岁皇历》一行红字时,那种执掌皇权的喜悦和兴奋之情,顿时便充满心头,不觉为之而陶醉。
这就是皇权吗?
手抚着这本皇历,李子渊不禁有些为之痴迷,不过尽管为之陶醉,但是他却很清楚,还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功进”风潮之中,他派出的使者仍在积极游说着闽郑。面对他提出的“各领其地,各自为帝”的建议,尽管表面上郑经大声加以训斥,但据使者的回报,郑家诸人对此似乎并不反对。
至于李定国,虽说他在广州指责他李子渊是乱臣贼子,可他李定国是什么?不过就是西贼出身!居然还以大明的忠臣自居,这又是何等的可笑?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淮王朱明忠,他派去的专使,甚至连山海关都未能通过就被赶了回来,那朱明忠难道是想当大明的忠臣?
忠臣?
忠臣有几个能善终的?
冷冷一笑,对于已经招降洪承畴、吴三桂以及李国英,把持天下大半的李子渊来说,曾经一直以为最为忌惮的对手,反倒不再像过去那样让人忌惮了,甚至他还隐隐期待着,与其一决胜负。
尽管现在李子渊并未登基,但是新朝廷似乎正慢慢的显现其形,由前清的降官和永历朝的旧吏以及楚王府从吏组成的新朝廷,正在主持着朝政。洪承畴、李国英、吴三桂等人的归降,让李楚的声势达到了最顶点,半壁江山皆归李楚,甚至让人们产生了天下终归李楚的感觉。
尽管许多士人对于其居然能接纳洪承畴、李国英、吴三桂那样的汉奸,而颇为不满,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李子渊也是一副英主模样,至少就其声势来说,现在李子渊的声势已经远远盖过朱淮。
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姓李了!
心间得意着,骑于马背上的李子渊在大队侍卫的拱卫下缓缓徐行。前边有仪仗与器乐前导,甚至还有太监手提香炉中烧着檀香,一路上尽是轻烟氤氲。更有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擎着一把黄伞,走在他的前面。那通往京中去的路上,虽是为冰雪覆盖,可是却铺了一层黄沙。尽管现在李子渊并不是皇上,但是这仪仗却是遵着皇上的标准。
当然,除了铺于官道上的黄土之外,在沿途的村口镇边,还有跪拜于地本地士绅百姓,他们就这么伏身跪在路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面对百姓们的敬畏,李子渊在马上忽然想到了当年被掠到后劲营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于后劲营中,终日所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个时候,他所思所想,不过只是每日能有糊口之粮,那里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登基为帝。
心中这般寻思着,李子渊又不由得想起初进京城时的情景,那会也算极为威风了,但怎能和今日相比?今日这般景象或许就是书中所言的“出人警跸”。
当然,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从他用了近二十年的艰辛付出才得来的。
这天下真是来之不易呀!
想到天下的来之不易,李子渊暗自于心底提醒着自己,可千万不能学他的那个本家,仅仅只是做了十八天的皇帝。
绝不能当李自成!
李家的千秋大业,如今分明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可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眼光短浅丢了天下!
在心底暗自这么警告着自己的时候。李子渊又想到了紫禁城,那紫禁城对于南方人的他来说,似乎太乏味了一些。他心下一直寻思着,待将来那西苑应该再加以整治,如此才能配得上皇帝的身份。他在马上留意看着京郊的田野,他的心底反倒是浮现出了另一个规划,也许可以在城外修建一个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