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黄河大堤之后,直隶、山东、河南许多地区化为无人区,杀人数百万,一举镇压了榆园军起义。可以说,侯方域的毒计,直接帮助清朝度过了初期最大的危机。扒开黄河大堤,历史上有几人敢做?这也是侯家九族皆流的原因。
而赵家也在这一过程中,损失惨重,曾经人丁兴旺的赵家只有十三岁的赵鸣功活下来,几经辗转流落到了扬州。然后就于扬州落户,后来娶妻生子,日子倒也还算安定。
因为只有他一个劳力的关系,所以他开垦的土地非常有限,所以家中不过只有十几亩,再后来江北的荒田收归官有,赵鸣功自然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垦荒开地。
虽说后来田地不够,可也能租种官田,但是相比于只交不到一钱田赋的私田,官田要交三成的收成作为地租。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对于此百姓们倒也还能接受,毕竟这地是朝廷的,就当是给官府做佃户也成,毕竟,给谁种地不是种田。
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样。如果说给地主做佃户缴不上足够的粮,还可以同东家商量一下,适当地降点或是暂时先欠着,顶多也就是收点利息。即便是再不济,还可以把地退给东家,另谋生路。
但如果东家换成了官府,非但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上缴的粮食少一升不成、晚一天不可,有差色同样也不有。去同官府争论,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自苦以来都有“民不与官斗”的古训。如果有百姓觉得官田缴租严苛难以承受,要把地退还给官府,想要外出另谋生路。可也会遭到了官府的拒绝。官府的理由是这地是朝廷租给百姓的,既然已经签定了合同,就不能说撂挑子不干。
当然,也不是不能,他们还有一个选择——移民海外或者东北。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不到迫不得已,他们自然不愿意租官田。赵铭功就是如此,不过因为年幼时曾读过书,所以心思比其它人多了点。
既不想去海外,又需要更多田地养家的他,所想的并不是租官田,而是想办法把官田变归已有,所以他把眼睛盯到了当年山东濮州老家的地。
“那些地是赵家祖上留下来的地,怎么就成了无主荒地了呢?赵家还有活人哪!官府怎么说收,就把地收走了?”
这是一笔狗肉帐……
尽管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笔谁都说不清楚的狗肉帐,毕竟,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被黄河水一冲,两岸千里皆为无人区,后来那些地变成了无主的荒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满清也是如此处理,只不过满清那会,地方官府为了吸纳流民,纷纷鼓励开荒,以便编户纳税,可大明却完全不同,大明的荒地是官府的,是禁止私自垦荒的,私垦者流!
这是一个原则!
也是荒田归公的根本,毕竟许多荒田都是无主熟荒,如果旧主都找了回来……那可是会出乱子的。
“此事,已经过去数十年,恐怕已经很难追究了,况且,那黄河水一冲,田亩界限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以王某看来,此事已无追究的可能了……”
不待王树仁的话声落下,赵铭功就连声说道。
“为何旧时勋贵的爵位能恢复、且还能赐还庄田,寻常百姓的就不行了?难不成大明的勋贵田产是产,普通百姓的田产就是不是产吗?”
听王树仁这么一说,王树仁不由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所谓的勋贵重赐庄田,是按国史记载,恢复当年皇帝赐勋时一并赐给的庄田。而且,仅难局限于未降或殉国的勋贵。
可他这么一说确实也是如此,勋贵的田产可以重赐,为何百姓就不能要回自己的田产?
这是一个大新闻!
想到这儿,王树仁不由瞥了一眼赵铭功,心想此人能想到“告皇帝”,若是能在这个新闻上做些文章,必定能在全国引起轰动,到时候《公议报》也必定能得到百姓的追捧。
而且,如果能迫使官府归还赵铭功的家产,必定能重创现在的荒田归官。让天下百姓能够从中受益。
想通过这一点后,王树仁便出言问道。
“赵兄弟,你先别恼火。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
“先生您尽管问吧。”
赵铭功连连点头说道,眼前这人是不是青天大老爷,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这《公议报》是个专门为百姓鸣不平的地方,这也是他到了南京,而不是中都的原因。
“你之前到过濮州吗?”
王树仁紧锁着眉头问道。
“那边是怎么答复的?”
“回先生,俺去过濮州县衙,可是衙门里说,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年,无从追起,而且当年的鱼鳞册散失,已经没有了凭证。让俺回扬州去,好生生活。”
赵铭功如实回答道。
“哦,濮州那边的回答倒也还算公允……”
王树仁略点下头,然后问道。
赵铭功可不这么想,听他这么一说,立即不服气的说道。
“这是什么公允,俺特意打听过,当年的鱼鳞册官府里有,朝廷也有,不是官府不能给俺找,是官府不想给俺找,是官府想要吞没我们赵家的家业!既然这天底下的官府都不给个说法,都说那是皇帝的皇命,现在荒地都是皇上的家业,那俺就来求皇帝给个说法,问问皇帝,这天底下可有这样夺人家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