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好像总是不喜欢明媚的阳光,担心自己会被晒黑了,尽管北方大年初二的太阳,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道路两侧的花木枝头上,好像还挂着年前下过的残雪,没有一点点的绿色,不过却能明显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蜿蜒的小道尽头,是几间茅草房,篱笆做的围墙,屋子后面是个湖泊,微风吹来,荡起层层的涟漪。
茅草屋前有一蓬很大的葡萄架,下面是有木制的圆桌,方凳。
一个人坐在方凳上,手里捧着个盖杯,背对着水暗影看着湖面。
这个人的肩膀很宽,个字很高,哪怕是坐着,好像也比水暗影矮不了哪儿去。
“义父。”
水暗影缓步走到这个人的背后两米处,停下了脚步,轻声叫道。
“来了,坐。”
这个人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好像湖水比水暗影要好看得多。
水暗影走到他对面方凳上,款款坐了下来,挡住了他看着湖水的视线。
看到这个人鬓间的白发,比上次来时要多了些,脸上的皱纹也明显更深些后,水暗影眼圈微微一红,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低声说:“义父,你又老了一些。”
“过了这个年,就已经七十三岁了,能不老么?”
老人淡淡的笑了,看着水暗影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刚会走路的小女儿。
不管是本色,还是装出来的,在人前总是放荡不羁的水暗影,在老人面前就是个小女儿,不管是神态,还是穿着,都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尝尝我自己种的茉莉花茶。”
老人伸手,从木桌下面拿出一个黑陶罐。
“义父,我自己来。”
水暗影连忙站起来,接过黑陶罐,就像在拿稀世珍宝那样,从里面捏出一小嘬茶叶,放在了盖杯中,冲上热水。
一股苦涩的茶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水暗影闭上眼睛,皱了下小鼻子夸张的说:“好香!极品大红袍,也就是这味道了。”
老人笑了:“你就别拍义父的马屁了,我还不知道你嘴上在夸茶好,其实心中却在抱怨我这个死老头子,这么多年来,种茶、炒茶的本事怎么就没一点起色呢?泡出来的茶,就像洗脚水那样难喝。”
“义父,你说嘛呢你,我哪有这样想!”
水暗影娇嗔的说着,站起身走到老人背后,很自然的趴在他肩膀上,搂住他脖子,身子不住扭着--她现在八岁小女孩撒娇的样子,如果被小贺等手下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表面放荡、实则冷酷的老大吗?
“行了,行了,别晃了,再晃下去,义父这副老骨头,就得被你晃散架了。”
老人倒是没觉出水暗影这么做有啥矫情--在他心里,本来就把她当做了自己小女儿看:“水水,坐下来,说说话。”
“哦。”
水暗影乖乖答应了一声,重新坐在了老人面前,再看向他时的眼眸中,那种小儿女的娇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因为老人看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可刚才的怜爱了,很严肃。
不管是对谁,老人在开始谈正事时,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从那边回来后,都是在忙什么了?”
水暗影早就从罗布泊回来了,按说她在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该来老人面前,汇报她在罗布泊看到的那个黑暗世界等事。
不过她却没过来,只是用书面报告的形势,委托老杜把报告带了过来。
如果不是过年,她还不想过来,尽管老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亲人。
她不来,不是因为惧怕老人,而是每来一次,总是心疼老人正在逐渐苍老。
她不愿意看到老人就这样慢慢的老去,潜意识内有着天真的想法,好像她不来,老人就不会老。
“年底,总是有太多的总结、来年工作安排的会议要开。”
水暗影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色回答。
“嗯,也是,你的职务,注定你越到年底,就会越忙碌。”
老人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水。
水暗影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先把去年下半年的工作重点简单汇报了一下,又开始详细汇报她的罗布泊之行。
重点有两个,一个是黑暗世界,一个却是方圆。
这些话,她早就打好了腹稿,所以在汇报起来后,没有丝毫的凝滞。
“我还记得早在十三年前,您就告诉我过,在罗布泊可能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事实证明您是对的。因为我亲身到过那个黑暗世界内,但很可惜的是,我这次接触的只是边缘。”
水暗影也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才说:“至于那个世界的深处,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存在,我想我会搞清楚的。回来后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为重新去那边而做准备……”
“不要去那边了。”
老人抬手,打断了她的侃侃而谈,顿了顿后才语气严厉的说:“记住,是以后永远都不要去那边。如果可以,你最好忘记那个地方。”